蒙古草原,天气晴 正片

分类:纪录片 日本2008

主演:关野吉晴

导演:山田和也

12岁的蒙古女孩puujee(全名普鲁西格,蒙语意为“星期四出生的天之娇女”)2004年因车祸离世,没有赶得上她离开蒙古包到城镇上学后最重要的毕业考试。推算起来,1999年日本探险家关野吉晴在草原偶遇puujee一家时,她才7岁(外婆说她6岁)。7岁的她已经在放羊,并照顾2岁的堂弟,镜头前,她迈着潇洒的步子,以老成的语气对摄制组说:如果你们只是来这儿拍照的,那离远一点!

9月初的一个周末黄昏,看完这部2006年上映的日本纪录片《puujee》,我久久沉默,看夕阳坠落在无尽的悲伤中。

循着线索,找到了2021年9月的一档日本访谈节目,已经双鬓斑白的纪录片主演、探险和旅行家关野吉晴在节目中回忆说,puujee应该出生于1991年或者1992年。意识到这一点,我更加觉得她不再是一个遥远时间和空间里命运令人叹惋的姑娘,而就是我的同代人。我今生活的世界,本也是puujee该活过的。

1992年,世界剧变。蒙古受到国际形势(尤其苏联解体)的影响,国内体制也剧烈动荡,puujee在这一年出生。纪录片拍摄时的1999/2000年,蒙古高原遭遇了极寒和干旱,蒙古国1/10的牲畜死亡,片子用不小的篇幅来交代这场灾害对草原生态的影响,以及计划经济-市场经济转换过渡期牧民的无助。关野吉晴在2021年的访谈中透露,当时他们已经知道,有一种疾病(瘟疫)正在高原传播,虽然那次灾害实际上对puujee一家的影响并不特别大。但这幅徐徐展开的社会背景,似乎是对21世纪蒙古包生活状况、对有牧民puujee一家悲剧的隐喻。

puujee的母亲爱登奇美(中译)在纪录片开始不久,便以一种奔波的形象出现(上图最右),当时她骑马去寻找自家被盗的马匹未果,刚回来,一个多月风餐露宿,有时睡在野外有时借宿别人家,外套当被子,她对严酷环境的轻描淡写和对情谊的庄重(在自家马匹被盗,又赶上牲畜瘟疫减损,还要把一匹小白马送给关野吉晴。),让人对草原女性(我本想给女性加个独立定语,可一想,在如此环境中有不独立的女性吗?)的坚韧和善良生出敬意。1999年底第一次拍摄结束,关野吉晴离开蒙古回到日本,爱登奇美辗转给他手写了一封新年贺卡:你好吗?我们都很好。有没有安然返回日本呢?我们今年冬天过得很开心。天气虽然冷,你的黑白花马却安然渡过。我们还没找到失窃的马。puujee今年要上学了,她对你念念不忘。又是新的一年,祝你和你的亲友都健康快乐。请找人翻译成日文。下次再见咯。珍重。信件内容中译

2000年7月,关野吉晴一行按照与苏伦(puujee的外婆蒙古名中译)的约定,再次来到蒙古包,但迎接他们的,已经是遭遇重大变故的puujee一家。

才给他写信的温柔的爱登奇美死了,不在人间了。

她夜晚出门看望妹妹时从冰上摔下马,又被跟来的另一匹踩踏,爱登奇美并没有同家人讲起,但外表看起来还好的身体状况几天后突然恶化,他们三天叫了三次救护车,都没有叫到,最后她被家人找到车送往医院后,也因没有医保被拒之门外。

被迫离开医院的当天,爱登奇美便过世了。年仅33岁。

还有puujee81岁的外公沙拉瓦卓的遗像,也静静立在蒙古包里。

只留下69岁的苏伦——一个见证了蒙古国从社会主义到自由主义,亲历了家中不到半年,两人逝去的游牧老人。

这是一部有关“远方人和事”的影像,世界动荡中生存严酷、命运无常里人性柔软。但纪录片还是会给人留下一个困惑和疑问:从苏伦到爱登奇美再到puujee,叙事里蒙古包的男性哪去了?

上面提到过,第一位男性,81岁的外公沙拉瓦卓在2000年去世;关野吉晴第二次踏上草原时出现了第二位男性,puujee29岁的舅舅赛鲁吉(puujee也叫他爸爸,蒙古一些地区的风俗),关野到达蒙古包后只有赛鲁吉在家:

关野吉晴:puujee的爸爸呢? 赛鲁吉:他在中央省,乌兰巴托附近。 关野吉晴:他在那边工作? 赛鲁吉:对。 关野吉晴:puujee的妈妈呢? 赛鲁吉:进城了。 关野吉晴:今天会回来吗? 赛鲁吉:也许晚上会回来。

实际上,当时puujee的妈妈爱登奇美已经去世了,离家多年的赛鲁吉也是因为妹妹的去世才返回蒙古包。这也是关野吉晴第二次、却同样作为外来者(第一次来时赛鲁吉不在)询问puujee的生父情况。第一次得到答复说puujee的爸爸是个移民,外出打工后一去不回,第二次答复便是这次。

puujee家的蒙古包实际上距离城镇并不远,距蒙古首都乌兰巴托也不远。以至于第二次刚返回草原,puujee说她爸爸(实际是她的舅舅赛鲁吉)一会儿就回来,关野还误以为这次能见到团聚的puujee父母。直到2019年的那次访谈,关野才告诉我们:他后来才了解到,puujee的生父在1999年以前已经在监狱里。

而且,是个盗马贼。第三位男性的画像逐渐清晰。

第四位、也是最小的男性,便是1999年时2岁的巴萨(寄养在苏伦外婆家,关野吉晴在《伟大的旅行》书中称这是puujee姑姑家的孩子,“关系比较复杂”)。他手里总是拿样东西,纪录片拍摄结束的2004年,巴萨7岁,到2022年应该是25岁。有因为纪录片一直追踪关注苏伦老人一家境况的网友更新信息说,puujee遇车祸离世时一心想当警察的巴萨,近年考上了大学。

梳理完这些,一些萦绕在我脑海中的线索清晰起来:在世纪交替时蒙古高原上puujee一家的游牧生活中,男性不是隐而不见,便是过早或是过晚的出场,支撑和维系着蒙古包命脉的,还是坚韧的母系。

有一幕我印象深刻,纪录片尾声,puujee已经跟关野吉晴熟悉并逐渐信任起来(puujee改了自己当老师的志向,要做日语翻译),两人在远离蒙古包的草场散步时说的:

puujee:这么美的花被吃掉好可惜。 关野吉晴:这些花是给羊吃的吗? puujee:对,羊吃了这些花会长得更壮。

这些开在高原又转瞬凋零的美丽的花,是多么脆弱。 目击众神死亡的草原上野花一片远在远方的风比远方更远我的琴声呜咽 泪水全无我把这远方的远归还草原一个叫木头 一个叫马尾我的琴声呜咽 泪水全无海子《九月》

揭示世界某个角落的生活,这就是纪录片。《puujee》导演山田和也说:自然、人类和生命是多种多样的。如果大家认为这部纪录片表达出了“相遇”和“改变”,那便太好了。

的确,生命旅途的火车窗外风景变换,有相遇、有错过,还有如蝴蝶效应中那没有引起多数人注意的拍动的翅膀。

鲁迅也说过:外面的进行着的夜,无穷的远方,无数的人们,都和我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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