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播放记录

艳贼 HD中字

分类：爱情片 美国1964

主演：蒂比·海德莉,马丁·加贝尔,肖恩·康纳利,路易莎·兰瑟姆,黛安·贝克,阿兰·纳皮尔,鲍勃·斯威尼,..

导演：阿尔弗雷德·希区柯克

《玛尔尼》电影剧本

文/〔美国〕杰·普·艾伦

译/林瑞颐

马克·拉特兰

马克·拉特兰是一位相当具备贵族气派的美国人。也就是说，他具有二十世纪非同寻常的宽厚美德。不管怎么说，做到这点，他得有过人的才智。他很可能经常置身于反抗他那荒谬出身的地位，但是他的仁慈与深邃的洞察力必然会使这种反抗成为对传统惯例及观念界限的一种悄然不觉的突破。

他富于幽默，同时也不乏傲慢。曾经不动声色并成功地冲破他自己家族的及社会的准则及戒律，假若他感到他的判断是正确的话，他会毫不犹豫地去冲击准则，甚至是牵涉面更广的法律。他宁肯行动慢些，但承受他行动的责任却要快，他感到能够胜任。他喜爱玩游戏，但从根本上说，他的动力是好奇和移情。他总想要知道游戏的感觉如何。

在情感和肉体方面……他非常舒坦安逸。在我看来，他是一个伟人，动作安闲而正常，相当缓慢。遇到要求速度的场合，他转变速度之敏捷，几乎令人瞠目。

他是个吉星高照的人，从来不知道严重挫折的苦恼。他是个英雄。

玛尔尼·爱德加

玛尔尼·爱德加芳龄二十有五，有一头细软的金色秀发，白肤碧眼，并且软语柔辞，言谈颇有分寸，使她有可能充当贵妇人。她聪明灵俐，并有手到擒来的诙谐，只是她对她本人及别人缺乏洞察力。由于过分倚仗机敏，她仿佛是凭冲动行事。她是个绝对的孤独者，使人怀疑她曾否有过一个真正的朋友。她肯定没有被人爱过，也没有从任何人那里寻求过爱，除了她的母亲。但是母亲的冷酷和显而易见的拒绝，几乎是命里注定地冻结了她的感情。

也就是说，从她孩提时期首次有冲动的幻想以来，从未发生过那天晚上的创伤——她只有在幻想中才有爱。结局是她演化成为一名卓越的演员，能相当才华洋溢地即兴进入任何状态。她曾经接受、完善并抛弃过那么多的角色，对她来说，扮演（去撒谎）就如同把一只脚放到另一只脚前那么顺乎自然。

她生性胆小害怕和疑忌——由此产生憎恨——任何试图接近她、会威胁她的幻想的人。她把这些情感，这些恐惧和诱发性焦虑的情感——转化为较可能接受和自我承受的术语——吹毛求疵的反感、憎恶或轻蔑。在她眼里，她从来不曾认识一个最终地、合适的或方便的人，配得上她所防守的坏名声。

她富于想像力，野心勃勃，有鉴赏力，天生的，同时也是有素养的。这些是她与马克一致的品质。她直觉地与他外在的品质一致，却全然不懂得在此外表之下必定潜藏着内在的美德，宽厚为怀和气度轩昂的深度。他的容貌、礼貌和悠闲，他的冷静沉着和不是一开始就寻根问底的态度吸引了她。但是当她发现面对他的爱，并受到爱的威胁时，她立即能把他和其他卑鄙的人混为一谈。她很早就清楚地认识到她是不讨人喜欢的。结论是，若有人爱上她，必定是个卑鄙和可以抛弃的人。

她与人相处的态度一贯是敏捷、少言寡语、谨慎从事，但是在重压下她会变得多话，活泼，可以随机应变地任意编瞎话。如果受压力的时间持续过长，她会爆发性地公然显示忿怒。如果到头来逼之太甚，她会像进入心神恍惚的边缘似地全面逃遁。她那敏捷和活跃的智慧，她那朝气蓬勃的年轻活力，几乎完全消耗在她不了解自己真相的斗争中。

伯妮斯·爱德加

伯妮斯·爱德加是个四十出头、形容枯槁的妇人、长期的痛楚，绝望和内疚使她过早地衰老。她只保留很久以前姣好容颜的痕迹，但是她的修饰里显然留下难以磨灭的虚荣心和生存的意识、骄傲的外形和准备蔑视同阶层其余人的懒散。她实质上是很普通的南方人……属于那种暗示愚昧无知和物质上匮乏的类型，并不是纯粹肉体方面的一般的粗鄙。她并不特别聪明，但凭直觉，而且艰辛的生活加速了她防范的本能。

伯妮斯是一个狂热的人。她让意志的力量去引导她年轻时的贪婪和热情，并为之献身。玛尔尼是她赎身的象征，那所房子是她的祭坛。

她是个有强制力的管家。一只没有洗过的碟子，一张没有铺好的床，一张不整齐的桌子会使她如坐针毡——它们是失去控制的明显信号——她总是处于被天堂驱逐的危险中。

和玛尔尼在一起的时候，她总是有权威，有要求，约束和受约束。只有同那个小姑娘杰西在一起的时候，她才处于自然的安祥自如。她实际是被吓破了胆，并且疑虑重重，但是她不像玛尔尼那样不习惯于爱。

拉特兰先生

拉特兰先生是个相当快活的人，他从来不和他的本性或他的外界环境抗争。在他的局限里，他曾经是一个好父亲和好丈夫，不过不是特别优秀的公民或朋友。他是他的阶级和同代人的典型产物，一个娇生惯养的自私者，非常乐意有机会变成他的外延的任何人，只是没有动力或想像力去展望将来，因为他的生括愉快而且缺乏挑战性。他总是能够对周畏的人做到温柔、大方。

他不是个谄上傲下的人，因为他没有足够的时间和精力，他在威克温无论遇见什么人都主动地认为其可以接纳。他最后发现他的儿媳妇是个职业窃贼时，多半不会感到惊讶；不管怎么说，那时，她已经是他的儿媳妇了。

他一点儿也不笨、但是他简单。他年近七十，可能没有遇到过比应付弗兰克·D·罗斯福的政治更复杂或更为难的事情，另一件是马克母亲的死亡，他可能会像实际上的纽约人那样接受罗斯福的缺点——一种地理上的弱点。正如对于他妻子的死，谁能说一个六十九岁的老人能如此明显的快活并满足于他的独身生活呢？

（淡入）

1.外景，火车站的上层月台，薄暮黄昏，特写。

一个女人胁下的一只满满当当的黄色手提包占满画面。镜头跟拍她大约十秒或十五秒钟。随后，她进入移动镜头直到看见她的腰，我们看见她黑发披肩，没戴帽子。镜头渐渐停住，这个年轻女郎继续往前走，因此完全展示在我们眼前。除黄皮包之外，她还拎着一只相当重的衣箱。她继续走时，镜头保持静止。她走到月台那头，成为远处的一个细小身躯。在她走路的全过程中，那只黄色皮包很突出——成为灰蒙蒙景物中唯一的色彩点缀。终于，她停下脚步，期待地朝一列迎面而来的火车望去，我们听得见它开过来的声音。在此过程中，我们没有看见她的脸。我们着见火车到达远处。

2.特写。

女郎手臂下的皮包。

3.内景，斯特拉特税务顾问公司的里间办公室，白天，特写。

现在我们从火车站快速切换到西德尼·斯特拉特办公室的一个嵌在墙内敞开的空保险箱。一个男子激动的手指点着伸进保险箱，猛拍空无一物的四壁。

斯特拉特（画外）：空了！一扫光！九千九百六十七美元！正好是我在电话里告诉你们的那个数目！

在此过程中，我们切换到——

4.特写。

那只手所属的上身和那张脸。这是西德尼·斯特拉特，他满脸通红，怒不可遏；他的矮短身体气得发抖。现在，他指向画外。

5.近景。

前景中有两位便衣侦探。在他们那头的门旁，站着一位年轻妇女：显然是雇员。她有点胆怯，仿佛斯特拉特在前景的手和手指是一把上了膛的、直接对准她的枪。

斯特拉特：是那个姑娘干的！不会是别人！她擅自拿走差不多一万美元，又匆匆溜掉！

侦探甲（迷惑不解，斜眼望着秘书）：她？

6.中景，斯特拉特和侦探。

斯特拉特（简直是在叫喊）：不是她！这是克罗夫特小姐！我在电话里对你们说过了！马里恩·霍兰！她是偷钱的人！马里恩·霍兰！（一名侦探掏出一个记事本，他的同伴则同时从前景走向保险箱）

侦探：你能描绘她吗，斯特拉特先生？

斯特拉特：我当然能描绘她！（眯起小眼睛苦乐参半地回忆）身高五英尺五英寸，一百一十磅，穿八号衣服，蓝眼珠。黑头发……有波浪。身材匀称，一口好牙……

那侦探边写边咧嘴乐。

斯特拉特（继续）：有什么他妈可乐的？这些是作重大偷窃的前提。

侦探（敛容正色）：是的，先生。你刚才说（读记录）“黑头发有被浪……身材匀称，一口好牙……”她在你这里受雇了四个月？

7.特写。

克罗夫特小姐观看以上情景时站在门口。我们从通向这个大办公室的远处门口看见一位男子走进来。他向前走到克罗夫特的背后，没让她察觉。他拿着雨衣和手套，但是没戴帽子。他一声没吭，悄悄地进入画面。

8.中景。

我们从他的视点看两名侦探和斯特拉特。

侦探（继续）：她的介绍材料呢，先生？

当镜头徐徐向前移动时，对话暂停，画面移到——

9.只有斯特拉特的特写。

斯特拉特（这个问题真的触到疼处）：唔……实际上……她的……呃……是的，我相信（理不直气不壮地）……她有过介绍材料，我敢肯定。

他不自在地看看她。

10.特写，克罗夫特小姐。

克罗夫特小姐（和蔼地）：哦？斯特拉特先生，你忘了？她根本就没有什么介绍材料！

11.近景，斯特拉特和侦探。

斯特拉特由于被揭露，气得绷起脸。那位侦探依然圆滑地不露声色。

斯特拉特（清清嗓子）：啊……呃，她做复印和计算器……不是机密工作，你们明白。

他突然望向别处。

12.近景。

从他的视点拍摄克罗夫特小姐从新来的人面前走开。她望望他，表示认识。她尴尬地捂着嘴。此时，我们听到斯特拉特的声音。

斯特拉特（画外）：拉特兰先生！我不知道你在城里！我们被抢啦！差不多一万美元！

13.特写，斯特拉特。

他说完最后一句话时，便走向马克，马克说——

马克（严肃地）：那么我推测，是被一个没有介绍材料的美妞抢了！

斯特拉斯（让这个问题在他的兴奋中淹没）：你记得她！你上次来……我指给你看过，你说了几句关于我如何改进这个地方外观的话。

马克（扬起恩毛）：是那个了头发、皮肤和脱是浅褐色的？

14.特写，那两位侦探。

全神贯注地听着。

15.近景

斯特拉特考虑到自己的尊严。他望望那两位侦探。

斯特拉特：先生们，我走开一下。拉特兰先生是我们的客户。

斯特拉特把马克领到外面办公室。

26.内景，外面办公室，近景。

斯特拉特领马克从里间办公室往出走的时侯，低头看克罗夫特小姐，她正坐在打字机前。他把马克领到她听不见谈话的地方。现在，两个男人在——

17.紧凑的近景。

马克（竭力不取笑斯特拉特的窘迫）：我看得出你今天没功夫做生意了，斯特拉特……你忙着处理罪行……

斯特拉特（抓住他）：不！不！对拉特兰的生意我们总是有时间的。你是知道的！费城的事怎么样啊？这个小妖精！……我要让她蹲二十年监狱！我知道她是假情假意……总是渴望加班，从来不出差错……（辛辣地）……老是把裙子扯到膝盖下，仿佛它们是国宝！（沉重地叹了口气）她的样子那么正派，那么能干，那么……

马克（微笑）：那么善于应变？

镜头移近马克，直到他那老练灵敏和讨人喜欢的脸充满画面。

18.内景，旅馆走廊，白天，特写。

那只黄色的皮包再次占满画面，镜头跟着它，那个身影进入画面，我们看见和影片开头时同样的背影。依然是那头黑发，同样的服装。当镜头慢下来，那身影移开的时候，我们看见我们这位女士现在从一家百货公司出来，拿着几包东西。一个服务员和她一起，他提着一只还包着棕色包装纸的新衣箱。

19.内景，旅馆房间，白天，中景

画面左侧是我们那位女士的中等尺寸的身影，右侧是一张放着若干东西的床，诸如空盒子、纸巾，新衣箱，等等。镜头徐徐移近，开始细致地检验床上的每件东西，床头上有百货公司的空盒子和纸巾，角落里挂着一袭新装，仔细放在床沿上的是新袜子、内衣等。镜头稍离开这些东西，展示那只新衣箱，现已放满了仔细叠好的新衣服。摄影机甩过去拍那只旧衣箱乱七八糟地塞了一些不要的衣物，画面的边缘是我们的女士穿过的袍子。我们只看到她的手和胳臂的动作，她取出一件旧衬衣，从床上拿起一把刀片，割掉那个商标，镜头移得非常近去观察。那商标一经割下，她便扯下余下的线头，把它丢进烟灰碟，那里已经有许多其他商标，显然是从别的衣服上割下来的。她从黄色皮包里掏出一盒火柴，点着大烟灰碟里的商标。我们看着那些商标燃烧。然后她的手又回到黄色皮包，从钱夹子里拿出一张社会安全卡，我们可以看到那上面写着“玛里恩·霍兰”。它被撕碎，并被加到烟灰碟的燃烧碎片中。现在她拿起一只小粉盒，从包里拿出一只指甲锉，撬开粉盒上的镜子，露出好几张社会安全卡，她取出来并摊开。当她的手指选中一张写着“玛莎·海尔布隆”的新卡片时，卡片占满画面。她把这张卡片放在钱夹的玻璃纸插袋里。其余的卡片被放回粉盒，镜子咔嗒一下合到遮挡的位置。她把钱夹和粉盒放回皮包，我们再次有机会察看里面半隐半现的大宗钞票。现在，她拿起仍在冒烟的烟灰碟，我们跟着它进了浴室。镜头谨慎地停留在半掩的浴室门外。听见它磕碰恭桶边的声音，又听见冲水声，过后是放自来水声。我们留滞片刻，然后决定进去。

20.内景，浴室，特写。

我们直接切换到已经灌满水的盥洗盆。当盆里浸满下垂头发的染料时，水逐渐变黑。过了不多会儿，我们看见头发往上提。

21.特写。

头发被撩到后面。现在，我们第一次见到玛尔尼的脸，湿漉漉而容光焕发。镜头停了片刻，她往后理顺滴着水珠的头发，现在头发的颜色浅多了，然后我们切换——

22.内景，宾夕法尼亚火车站，白天，特写。

银幕被玛尔尼的腿和裙裾占满，两侧是两只衣箱，一新一旧。我们跟拍了几步，最后停在一排柜子面前，稍顿，玛尔尼的手从上进入画面，把一枚硬币投进一只下腰较大的柜里。那只旧衣箱被送了进去；柜门被砰然锁上，钥匙被拔出来。现在我们跟着那把钥匙，它被拍成这样：前景是她的手捏着钥匙，她裙子那边是另一只被拎着的箱子。我们持续了会儿，直至我们看到火车站地面上的一只下水道铁格栅。我们看见她的手指松开，钥匙掉进下水道格栅。注：在这整个场景中，一定要非常留心地观察到有其余人路过的影子。除此之外，我们听见全部声音，它非常清晰地暗示，我们是在宾夕法尼亚火车站。

23.外景，郊区火车站，白天，特写。

一只衣箱被放在月台的水泥地上。这是我们在旅馆和宾夕法尼亚火车站看见过的同一只衣箱。现在从行李工人和玛尔尼的腰部拍摄，我们看见她：金发、干净利落，充满自信。我们尽量地慢移镜头，让她独占画面。最后，镜头离开她，越过一辆油饰得锃光瓦亮的时髦小型客车的顶篷。司机向她走过去。他穿戴整洁，已到中年。

拉尔夫：爱德加小姐！让我给你拎包吧。

玛尔尼：你好，拉尔夫。我先头没有看见你。

在此期间，玛尔尼给了那个行李工一笔优厚的小费，足以得到他的热情感谢。她的包被拿到小客车的后面。

拉尔夫：噢，你知道我会在这里接你的，爱德加小姐。

他搀扶她登上小客车的后座。

玛尔尼：噢，拉尔夫，如果你不介意，我宁愿坐在前面。

24.外景，弗吉尼亚郊外，白天，远景。

一个引人注目的场景：一辆熠熠发光的小客车在一条乡间大道上飞驰。

25.外景，红孤旅店，白天，中景。

小客车停在一所设备完善的乡间旅店外面。拉尔夫跳下车，给玛尔尼打开门。他快步走到车背后，拿出她的包，跟随她走进旅店。

26.内景，旅店走廊，白天，中景。

房间不大，除了有一个登记台外，一点儿也不像旅店。天花板发出亮光，壁炉旁有几把舒适的椅子，桌子上有报科杂志，打蜡的宽木条地板上铺着讲究的地毯。

玛尔尼迳直走向登记台，一个穿着漂亮、剪短发的中年妇女梅特兰太太笑脸相迎。拉尔夫提着玛尔尼的衣箱登上楼梯。

梅特兰太太（微笑着把登记本推到玛尔尼面前，她的话是美国式的）：你能回来有多好啊，爱德加小姐。我们把你安置在你原来的房间。

玛尔尼（微笑）：谢谢你，梅特兰太太。（在登记本上签名）噢，有谁能立即开车送我吗？

梅特兰太太（笑容可掬地）：当然，一俟你准备停当，随时侍候。

玛尔尼（轻松地笑笑）：很好。（迅速走向楼梯）我尽快换好衣服就去……（登了几级楼梯，回过头开朗地笑了）……回到这儿真是太好了。（快步登楼）

27.外景，马厩，白天，中远景。

同一辆小客车停在画面的右前景。玛尔尼下车。她穿上骑马装——长统靴、浅黄色软皮裤，运动衣或衬衣。有一个男子从马厩的拐角向她走过去，镜头加速向前推，从她的腰的高度拍摄，就像往常那样从她的背后跟拍。她走到那个男子面前同他握手。他是加罗德先生。

加罗德先生：你好，爱德加小姐，你回到这里来真好。

玛尔尼：你好，加罗德先生！我的宝贝儿在哪儿？

加罗德先生（哈哈笑；向马厩后面走去）：你那个宠坏了的大宝贝儿就在后面呐……它知道有事了……（高兴地）今天早上已经想咬我两回了。

玛尔尼急切地离他而去。镜头跟拍，直至她在马厩的拐角处转身，她面前是一头高大的黑色猎马。它对一位女士来说太强壮有力、太容易激动也太执拗任性了。玛尔尼继续背对我们径自向它走去。她把面颊亲昵地贴在它的脖子上。镜头移至让我们看见马的大脑袋和玛尔尼柔情脉脉的样子。

玛尔尼：噢，福里奥！

这匹马对她的反应是喷出细弱的欣喜嘶鸣，它扭过头去温柔地挨蹭玛尔尼，把她的头发弄乱了。她笑了，对它说话——

玛尔尼：要是你要咬什么人，咬我吧！

28.中近景。

玛尔尼离开福里奥的头，毫不费劲地跨上这高大牲口的背。她和那匹马极漂亮地一起行动。她向加罗德投去欣悦的笑容，然后慢跑着离开我们。

29.特写，玛尔尼欣喜若狂的脸。

微风吹拂她的头发，成为她狂喜驰骋的缩影。此时的音乐应加强到主旋律的顶峰，……非常浪漫，悦耳，充满怀旧的温馨，表现出在此之前我们从来没有见到过的真正的玛尔尼。这是玛尔尼的主旋律。音乐戛然而止。仿佛这阵狂喜已瞬息消逝。

30.外景，巴尔的摩的街道，白天，远景。

俯摄街道，一长排外表相同的红砖房屋。远处，街道与水域相连处（太远，看不清），有船舶的轮廓和它们的桅杆，等等。在街的一个拐角处，有一家不起眼的街坊小杂货店。它的牌子上写道：“南巴尔的摩市场”，我们看见一辆出租汽车开向街道远处的一所房子前停下来。

31.远景。

仰镜头，它的焦点高度和最近的台阶持平，拍摄整条街道，当房子从我们身边掠过时，我们从这个角度，得以见到房子的台阶。我们看见那辆出租汽车停下来，玛尔尼的娇小身躯下车，提着我们在旅店看见过的同一只衣箱。她走向司机付钱。

32.中景。

一群小姑娘在房前玩，不是顽童，但是也肯定不是中产阶级。玛尔尼付钱给出租汽车司机之后，转身走向那所房子，她身穿那套时髦的灰色套装，除了衣箱外，她还拿着一束菊花。那些小姑娘边跳绳边唱。

小姑娘（唱）：……请医生，请护士，请那个有鳄鱼皮钱包的小姐。医生说“流行性腮腺炎”，护士说“麻疹”，有鳄鱼皮钱包的小姐说“什么也不是。”

玛尔尼站在116号门前，似听非听地看着她们唱，淡淡一笑，提起她的衣箱登上台阶。

33.半特写。

她揿铃，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开门。这个孩子有一头相当引人注目的金发，显得高贵。玛尔尼和那孩子都没有显露出相见的热情。

玛尔尼：噢，是你。（越过她朝里看）我母亲在哪儿？

杰西：她在给我做核桃饼。

玛尔尼（走过杰西，进入起居室时冷冰冰的）：给你做好吃的。

34.内景，巴尔的摩的房子，白天，中景。

这个起居室，实际上这整所房子都标志着家务管理的勤快。房间很难看，呆板而且非常狭窄，它们的主要气息是不折不扣的体面。起居室里有铺着小垫布的、孱弱、但都经过精心培育的各种非洲盆栽紫罗兰。壁炉架和碗碟橱的架子是骄傲地展示蹩脚瓷杯、瓷盘、小塑像的收藏处。起居室里唯一的书是放在靠窗桌上的《圣经》，墙上有两幅画，兰西亚的《高贵与厚颜无耻》和米勒的《天使们》。房间里无论哪里有一点金属器皿，就必定是擦得锃亮的。从房子后面传出声音。

伯妮斯（画外）：是谁呀，杰西？

玛尔尼和那孩子都掉过头去对着话音和那拖沓的脚步声。伯妮斯进入起居室。她四十四五岁，瘦削而憔悴，看上去比她的年纪大。她修饰得很好，沉重地倚在手杖上。当见到玛尔尼时便神采焕发。伯妮斯的话属于南方边界乡村的下层社会。她正在擦碗布上擦手，因见到玛尔尼而意外得停了下来。

玛尔尼：你好，妈妈。

伯妮斯：嗳，我发誓，玛尔尼，没人比得上你！

玛尔尼快步走到母亲跟前拥抱她。伯妮斯很快就挣脱了。

伯妮斯：我就是受不了你总是在周围跳来跳去的，就像你……

35.特写，玛尔尼。

在伯妮斯说话之前，玛尔尼的注意力被房间里的什么东西吸引住了。她突然屏着气。

伯妮斯（继续）：……在波士顿、马萨诸塞、伊丽莎白、新泽西……（注1）

36.中景。

从玛尔尼的视点拍一瓶摆在挂白帘子的窗户前桌上的红色剑兰。此时，画面上仿佛弥漫着一道红光，又几乎在瞬间消失了。玛尔尼略略蹙眉。镜头摇过她，拍摄她带来的、放在桌上的花束。

玛尔尼：我给你带了些菊花……

她拿掉花瓶里的剑兰，把她带来的花放进去。

玛尔尼（继续）：我要把它扔掉，我一向受不了剑兰！

杰西（愤慨地）：我们受得了！我们受得了剑兰！

伯妮斯（对玛尔尼，严厉地）：小心滴水……

玛尔尼（把那把不想要的剑兰塞到杰西手里）：喏，杰西卡，干吗不把它们拿回家去给你的母亲。

杰西：她要六点钟以后才下班回家，我要在这里呆到六点。而且，我的名字叫杰西。

玛尔尼（苛刻地）：好吧，杰西，那么，把这些东西拿到厨房里。

伯妮斯：把它们拿到厨房去吧，杰西宝贝儿，别让它们滴得哪儿都是水……

这孩子勉强满足了玛尔尼的要求，但不知道如何脱身，她别别扭扭地走向厨房。

玛尔尼（放低声音，但是不够低）：你认为这个孩子没有家。我给了你很多钱！你用不着当保姆！

伯妮斯（采取守势）：我从来没有说过我必须当保姆。这是我乐意。这个聪明的小家伙。啊，玛尔尼，要是你能听听她说的一些话……

玛尔尼（冷若冰霜地）：噢，不过我听了。我好像听见她说的每一件事。每次我回家，要不是她住在这儿，要不然就是你讲杰西这，杰西那……

此时，杰西已经回到起居室。

伯妮斯（瞥见杰西，立即转话题）：你把头发改成浅色了。

玛尔尼：浅了一点儿，怎么啦？你不喜欢？

伯妮斯：不是。头发过于金色，看上去像是一个女人企图去勾引男人。男人和好名声往往合不到一起。

杰西蜷缩在沙发上，郑重其事地望着这两个女人。

玛尔尼（热切地）：我给你带来一点东西。妈妈……（走到衣箱旁，打开箱子，挪动包裹）这儿（把包裹递给伯妮斯）。

伯妮斯（表面上抱怨，但事实上相当高兴）：哎呀，你干吗花那么多钱？你不该这样把你的钱都花在我身上嘛，玛尔尼……（摸索盒子上的丝带）

玛尔尼（欣喜地）：钱就是为了……花掉。像《圣经》上说的，“金钱回答所有问题”。

现在，伯妮斯已经拆开包装。里面是一件毛皮围领，一个貂皮圈，浓密厚实，富丽奢华，又很时髦。

伯妮斯（吸一口气）：哎呀，我发誓！（爱抚地、感官满足地用手指拨弄它）我怎么围它呀？

玛尔尼（把皮围领绕在她母亲的脖子上）：像这样……围到下巴下面……（后退一步）漂亮，非常非常漂亮。

伯妮斯（钟爱地理那皮毛）：……到处去买毛货，就像不当回事……似的……

玛尔尼（打断她）：彭伯顿先生给我加工资了。

伯妮斯：我敢说，这个人待你好，就像你是他的亲生女儿似的！

杰西（想走开）：伯妮斯太太，我妈回家之前，你要不要把我的头发刷好呀？

伯妮斯（转身，宠爱有加地对孩子笑笑）：我当然要刷的，宝贝儿。你跑上去拿刷子吧。

那个小姑娘现在快活地重新得到前景中伯妮斯的注意，便奔上楼梯。伯妮斯心疼地望着她的背影。

伯妮斯（继续，漫不经心地拿并皮领圈，拍拍它，笑着）：这孩子和她的头发使我想起你小时候的头发……那颜色。（疲乏地坐下）马路这边下午晒不到太阳，我的臀部和眼疼得厉害。

玛尔尼感情冲动地跪到她母亲面前，头靠在伯妮斯的腿上。伯妮斯皱起眉头低头望，稍稍闪开；杰西下楼时看到这个情景。

杰西：我拿头发刷子来了。

伯妮斯：小心我的腿，玛尔尼。

玛尔尼发现自己处于要让出她母亲的腿这个位置给她的小仇人的荒谬地位。玛尔尼爬起来的时候，杰西飞速地向玛尔尼投去胜利的眼光，并接受被觊觎的位置。伯妮斯开始给那个孩子刷头发。

37.特写，玛尔尼。

她望着，被刷子通过那孩子几乎像闪电般光亮的头发的动作弄得迷迷懵懵的——她看见……自己的梦幻……显示时应当抵挡其他人声音的背景音响——声音低沉、温柔、断断续续，但为观众保留当前的状况，以对照玛尔尼沉迷于过去的幻觉。

38.中景，从玛尔尼的视点拍摄。

我们看到伯妮斯在给那孩子刷头发。孩子靠在她的身上，镜头移近，直到画面布满了刷子有节奏的动作，镜头近到使刷子出了焦点，致使我们只感觉到这种上下的动作。这个场景把银幕上的色彩冲淡了。现在我们看到的是玛尔尼的回忆，要描绘得相当柔和，完全用淡色拍摄。只有一件事没有改变，就是那孩子的神态，但面貌改变了。不是杰西，而是过去的小玛尔尼。（注2）

48A.中景，伯妮斯和杰西。

伯妮斯（看了看时间，对杰西说话时亲热地拍拍她的屁股）：现在六点零五分，小心肝儿……你最好快回家去……别忘了给你妈带些她喜欢的东西。

杰西（不情愿地走向厨房）：那么我的饼呢？我的核桃饼呢？

伯妮斯：晚上我做好给你送过去……现在，小心直接回家去，杰西。

杰西：好吧，再见，伯妮斯太太！（故意不理睬玛尔尼。）……回头见，伯妮斯太太……

杰西走了。

48B.半远景，玛尔尼和伯妮斯。

玛尔尼站起来走到母亲跟前，立即快活起来。

玛尔尼：你真的喜欢那条围领吗，妈妈？是真的貂皮。（再次把那围领围在伯妮斯身上。想和她开玩笑）看啊！你看上去像一个老头子的情人！

伯妮斯（哼了一声）：从来没有男人给过我那么好的东西。

玛尔尼：我们不需要男人，妈妈。我们自己能过得很好……你和我。

伯妮斯：一个体面的女人不需要男人。玛尔尼，我对科顿太太说……看看我的女儿玛尔尼。她很聪明，不和男人们混在一起……一个都没有！

伯妮斯飞速瞥了一眼玛尔尼，神经质地拨弄脖子上的皮围领。

伯妮斯（继续）：玛尔尼……我认真地考虑过请科顿太太和杰西搬到我这里和我住在一起。科顿太太是个非常善良的女人……她正派，干活勤快，要养大一个小姑娘……

玛尔尼（冷淡地）：算了吧，妈妈。为什么不说出你的用意呢？你要的是让杰西来和你住在一起。（她的声音平静，字斟句酌的，但是她的话语像扔在两个女人之间的炸药）你为什么不爱我，妈妈？我常常弄不懂为什么你不爱我。（平静地设法评出理来）你从来没有给过我你对杰西的爱的几分之一。

玛尔尼直勾勾地望着母亲。

玛尔尼（继续）：妈妈……

她伸手摸摸伯妮斯的睑。伯妮斯本能地退缩。

玛尔尼（突然尖叫起来）：为什么你总是这样闪开我！为什么？我怎么不对了？

伯妮斯（木呐地不望玛尔尼）：没什么，你没有什么不对。

玛尔尼：不，你不是这样想的……你老是认为我有什么不对，是不是？总是那样？

伯妮斯：从来没有。

玛尔尼（放肆大笑）：天啊！当我想到我的所作所为……想方设法让你爱我……干了那些事！（望着伯妮斯笑）你在想什么，妈妈？想我干的事吗？你以为是什么呢？“不体面”的事……是吗？……你以为我是彭伯顿先生的情妇？是为了这个你不让我摸你吗？你以为我这样弄钱安置你……

49.特写。

伯妮斯挪向玛尔尼。

50.特写。

伯妮斯使劲掴玛尔尼的耳光的手充满面面。

51.中景

这两个女人面面相觑。玛尔尼先恢复自制力。神态呆滞，她挺起腰板。

玛尔尼（轻松的“社交”道歉）：对不起，妈妈。我不知道是中了什么邪使我那样说话。我知道你从来没有真的想到我有任何不对……

伯妮斯（呆头呆脸地）：不，我从来没有。

玛尔尼：对不起，真的对不起。要是你不介意，我想我要上楼去躺下。我只不过似乎是……累坏了。

玛尔尼站起来走向楼梯，默默登楼，伯妮斯无言地望着她走出画面。

52.内景，玛尔尼的卧室，巴尔的摩，晚上，特写。

镜头对准遮阳帘绳子末端挂着的橡树籽，成大特写。它上面的窗子半开半掩，微风吹拂窗帘，因此那个橡树籽不断地拍打窗棂。外面是深蓝色的夜空，还着到一面砖墙和一扇亮着灯的窗户。镜头下移并摇成玛尔尼在床上睡觉的大特写。她衣着如前。她睡得不安德，不香甜。

玛尔尼（梦呓）：不……我不要，妈妈……不……

镜头摇离玛尔尼，绕过房间，停在敞开的门口：站在那里成剪影状、望着她的是伯妮斯。伯妮斯身后是暗淡的过道灯。她低声说话。

伯妮斯：玛尔尼，醒醒，玛尔尼。

53.中特写，玛尔尼。

慢慢睁开眼，但是她并没有看见什么东西，整个画面上跳动着红色的泛光。

玛尔尼：别让我走开，妈妈……太冷……

我们听见伯妮斯在画外低沉而单调的声音。

伯妮斯（画外）：醒醒，玛尔尼。你还在做梦。起来。晚饭做好了。

红色的泛光仍在跳动。

玛尔尼：噢，（战栗）我在做那个旧梦……拍打声……然后……然后……

54.中景，伯妮斯在门口。

我们现在还能看见她那无动于衷的、莫名其妙的表情。

伯妮斯：我说晚饭做好了。

她稍候片刻，然后返身下楼。我们听见她在亚麻油地毡上蹒跚的脚步声。

55.中景，玛尔尼。

玛尔尼（勉力回想）：……总是在你走到门口的时候，妈妈……就开始发冷……（她哆嗦）

56.中景，敞开的门，跳动的红光渐渐淡出。

通过敞开的门听到伯妮斯一跛一跛走到楼下的声音。（徐徐淡出）

87.外景，第三十街的车站，费城，白天，远景。（注3）

从远处看费城第三十街车站前有圆柱的出口。

88.近景。

镜头对着车站，出租汽车来来往往。前景是一块大圆柱的基石。我们看见玛尔尼从车站里出来，她衣着朴素，径直走向前景，直到她的头发占满画面。现在她的头发是浅棕色的，她像往日一样东张西望，显然是新来乍到，仿佛还没有决定往哪儿走。镜头往下摇到一只大皮包……瘪的，并不笨重。

89.特写。

她拿着的那张报纸，报纸是叠起来的，但是正好让我们看清楚那是《费城问询报》。（快速化）

90.特写。

镜头从聘请栏的栏头开始，快速扫到下面，我们来不及看哪个具体的广告。这里有——（慢化）

90A.外景，拉特兰公司、工厂和办公室，白天，远景。

停车场上停满了汽车，楼房外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91.内景，沃德的外间办公室，拉特兰公司，白天。

玛尔尼坐在办公室里，她身后是块玻璃板，透过它，我们看见一个很大的房间，有许多办公桌和工作人员。镜头徐徐离开玛尔尼，显示出我们是在一间用玻璃隔开的办公室里。有两张办公桌，文件柜、总帐册，等等。有一张办公桌闲着。另一张办公桌前有一位年轻妇女——三十一二岁，名叫苏珊·克拉本。她不算丑，也不漂亮，但是挺讨人喜欢，相当随和开朗。她不紧不幔地忙于不同的文件和帐册，但也忙里偷闲地公然对沃德办公室里发生的事好奇。苏珊事实上坐在正对玛尔尼的写字台前，因此可以直接看到她。当苏珊表示感兴趣的目光遇到她同样的目光时，后者不好意思地笑了。

92·中景。

拍摄玛尔尼，我们看见玻璃隔板的另一面，有一个年轻人在低头窥探她。他抬起赏识的眉毛，并开始转到门口，以便更好地瞧瞧，无论如何，在他达到目的之前。我们看见他的神气从贪婪的意向转为严肃认真、专心办事的样子。他转身穿过办公室，到了一个远处的出口。镜头稍顿，然后移动，我们现在看到这个年轻人突然改变方向的理由：镜头停在马克·拉特兰的脸部，他正在打开外间办公室的玻璃门。开门的时候，他朝玛尔尼那边看。

93.中景，玛尔尼，从他的视点。

她抬头瞥了一眼，没有打招呼，端庄地垂下眼睑。她用戴了手套的手把裙子扯到膝盖下。他对这个动作开始只是随便看了一眼，后来才在意了。

94.特写。

当马克随手关上门时，我们看到他的表情是闪过一丝模糊的回忆。镜头移拍他低头眯起眼睛看玛尔尼。

94A.特写。

镜头移过玛尔尼的头顶和双肩。此时我们听见斯特拉特先生在影片开场时的声音。

斯特拉特的声音（画外）：你记得她！……我指给你看过……这个小妖精……总是把裙子拉到膝盖下，好像它们是国宝！

94B.特写，马克。

他的头从玛尔尼的方向转到克拉本小姐那边。镜头后拉拍进她。

马克（对她略点头）：克拉本小姐！

马克站在沃德的门口，回头望着苏珊。

马克（继续）：沃德先生在他的办公室里吗？

苏珊：是的，拉特兰先生。他正在接见新的办公室助理。

此时，沃德办公室的门开了，镜头缓缓后拉，让我们见到一位妇女。她朝气蓬勃。样子很能干，四十多岁。我们通过里间办公室的门看见沃德。

沃德：……就像我对你说过的那样，布莱克利小姐。拉特兰公司是一家历史悠久的印刷商号，而且……（指着马克）噢，拉特兰先生……

马克：沃德先生。

沃德：这位是布莱克利小姐，这位是拉特兰先生……

马克高兴地点点头，态度并不明朗。

沃德（继续，马克没有领会他的暗示）：哦，谢谢你，布莱克利小姐，我们会通知你的……我肯定……

布莱克利小姐：谢谢你，沃德先生。再见，拉特兰先生……沃德先生。

马克点点头，走进沃德的办公室。

沃德：再见，布莱克利小姐。

沃德情绪很好，跟随马克进办公室。

沃德（继续）：哎，我猜想这回成了……她看上去……

95.中景。

从玛尔尼的肩上拍摄。她望着沃德办公室那扇正往里关的门。她转过头去探询性地望望苏珊，后者耸耸肩。没容苏珊回答，那扇门又打开了，沃德皱着眉头，探出脑袋。当我们听见开门声时，镜头甩开苏珊，仍从玛尔尼的肩上拍。她再次向沃德曾经露面的门那边看。

沃德：噢。请稍等。

沃德随手关好门。

96.中景，苏珊。

苏珊（低声）：宝贝儿……

97.中景，玛尔尼。

从她的视点望过去。

98.中景，苏珊。

苏珊作了个无可奈何的姿态。

99.中景，玛尔尼。

询问性地望着她。

100.苏珊，角度拍摄

她坐在办公桌旁。

苏珊（继续）：……祈祷“走好运”吧。

我们听见沃德的门开了。苏珊回过头去，镜头移过去只拍入门。沃德入画，他有点不耐烦。

沃德：进来吧，进来一会儿，请。

镜头转到玛尔尼，她不慌不忙地站起来，走向门口，她走的时候瞥了苏珊一眼，后者霎霎眼，表示祝愿成功。

101·内景，沃德的办公室，白天，中景。

现在镜头是从沃德的办公室朝外间办公室拍。沃德和玛尔尼走进办公室。当沃德关门的时候，镜头移动，显现马克随随便便地坐在一边的长桌上；头和肩自然地靠在墙上。他望着这二人走过房间，露出好奇和期待的神色。（接下去的全部场景都是从马克的视点拍的，不断拍他的特写。）

102.中景，从他的视点。

沃德走到右侧的办公桌。玛尔尼走到办公桌前，停在那样一个位置，即保险柜在她背后，像个画框似的。

103.特写，马克。

他只看着玛尔尼。

104.中景，从他的视点。

玛尔尼在画框似的保险柜前，听见沃德先生在画外的声音。

沃德（画外）：请坐……请坐，呃……泰勒太太。

玛尔尼：谢谢。

我们看见玛尔尼坐到画外时，离开了那口保险柜，镜头暂时只对保险柜。

105.特写。

马克的视线离开保险柜，转到玛尔尼坐下来的方向。

105A.特写，从他的视点拍玛尔尼。

105B.特写，马克。

他缓慢地暗自浅笑。

106.中景，从他的视点。

我们看见沃德低头看他办公桌上的一些文件，玛尔尼望望周围，看到身后的保险柜；后来她意识到马克在场，便迅速把注意力回到沃德。

沃德：啊，泰勒太太，我有你在匹兹堡的介绍材料……（严格地）介绍材料，这是肯德尔公司的……是的，这是你给我们唯一的材料吗？

玛尔尼（意气风发地）：啊，沃德先生，我受过良好的训练，但是我的实际经验有限，肯德尔公司是我第一个真正职务。我毕业之后就结婚了，我的丈夫是会计师，他帮助我继续训练。我从他那儿学到更多的东西。……会计，成本价格，甚至电脑的一些业务……

107.特写，马克。

一本正经地听她说话。

108.中景，玛尔尼和沃德

沃德（语气中充满怀疑）：是这样。

玛尔尼：我丈夫过世之后……去年11月，非常突然（微妙地暂停）……那就……（耸耸肩，勇敢地挺直肩膀）他留给我一点钱，可是我感到，我满要工作……一份好的、艰苦的、要求高的工作。

短暂的试探性停顿——“毫无疑问，沃德先生会比任何男人更明白所谓艰苦工作的巧妙含义？”

玛尔尼（继续）：我在肯德尔得到一份工作，可是它……（莞尔，不顾谦恭的目的，表现出显然是有才干的，未被了解的资格）……呃，那不是一个费劲的工作，而且在肯德尔也没有别的机会——我不是指工资——工资对我来说不是最重要的事，沃德先生……但是要更有兴趣的工作，沃德先生……让我手脚不闲……（面带倦容的微妙暗示）有事可干。我不计较让我干多少工作，也不计较让我干多少个钟点。

她望着他寻求理解。沃落望望马克。

109.特写。

马克莫侧高深的表情。他把球直接扔还给沃德。

110.中景。

沃德转望玛尔尼，叹了一口气。

沃德：可是，泰勒太太，你为什么离开匹兹堡呢？

玛尔尼：我丈夫死了之后……我只不过是……（耸耸肩，表示在这种场合难以表达细微的感情）

沃德（作最请后的努力）：泰勒太太……这是一个要求可靠的职位……

玛尔尼：请你给我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沃德先生。

沃德皱皱眉头，再次征询在场的马克。

111.特写。

马克简略地向沃德指挥性地颔首。

112.中景。玛尔尼与沃德。

沃德大出意料，但是遵守纪律，他站起来，顺从马克无言的命令。

沃德：很好，泰勒太太，我认为……（对房间后面凄惨地一瞥）我认为你可以在星期一来工作。

玛尔尼欣喜地向沃德一笑，也站了起来。沃德陪着她到门口，镜头摇拍他们走到马克附近。他没有作任何表示。

沃德（不悦地）：我们的克拉本小姐——在外间办公室——（为她打开门，示意她从这里走）会指点你。我一会儿就出来。

玛尔尼出去。沃德关上门，回身对着马克。

沃德：我们为什么雇一个没有正规介绍的人。你往常是一丝不苟的嘛……

马克（截住他的话，笑笑）：这么说吧，我是一个对炫耀过去感兴趣的观众。

沃德：我不明白。

马克（他望着保险柜，口角上显出一丝沉思的微笑）：没有打算让你明白。

当沃德离开一动不动地独自呆在办公室的马克时，面露尚未消除的纳闷和懊丧。（切换）

113.内景，外间办公室，白天，中景。

沃德从他的办公室进来。苏珊和玛尔尼站在一起。正在此时，另一位年轻姑娘走进来。她年纪十九或二十，态度无拘无束，甚至随随便便。她穿着整齐，那张不事修饰，坦率开朗的脸很讨人喜欢。她双眸明亮，一副朝气蓬勃和机灵的样子，她极其自信，非常富于幽默感，情绪极佳。她向沃德嫣然一笑，开朗、友好又好奇地望着玛尔尼。

利尔：你好，克拉本小姐，你好，萨姆先生。吝啬鬼的生意怎么样？

沃德笑笑，高兴得满脸通红。利尔显然是受宠有加的。

沃德：噢……梅因沃林小姐！

利尔：马克在吗？我要找人请我吃午餐，还要找人给我兑一张支票。我想，我要钉住马克管我饭，而你给我兑支票。

沃德：直接进去吧，梅因沃林小姐。

她进去，轻轻拍了拍沃德的胳臂，并向玛尔尼投去迷惑的一笑，镜头跟拍利尔走到门口。

114.内景，沃德的办公室。

她四处看望，看到了马克。我们看见她对他悄声说话，却往后瞟了一眼外间办公室。

利尔（悄声）：那个漂亮妞儿是什么人？

115.内景，外间办公室，中景，沃德和苏珊。

沃德：克拉本小姐会领你到处看看，泰勒太太。她和我们相处七年了。（淡漠地）我相信她已经找到……足够艰苦的工作。再见，泰勒太太。

116.特写。

玛尔尼目送沃德走向他的门口。

117.中景，从她的视点。

他在门口稍停了一下，厌烦地盯视着门，又回转身。他回到苏珊的办公桌旁，从钥匙链上取钥匙拧开办公桌下面的一只抽屉锁，拉开它，眯缝着眼花点时间全神贯注地着里面的什么东西。他关上抽屉，重新锁好它，把钥匙放进口袋，心不在焉地再次向玛尔尼点点头，走进他的办公室。玛尔尼望着他快步走进他的办公室，开始去拧保险柜的密码锁。门被关上了……显然是马克关的。

118.特写，苏珊。

她望望那扇门，然后看凝神苦思的玛尔尼。

苏珊（没礼貌地）：哈！绝对不会出纰漏的人。

119.内景，沃德的办公宜，中景

沃德正在打开的保险柜里取钱，利尔站在他身边。沃德转过身去把现钞递给利尔，他关上保险柜时，她说——

利尔：多谢，萨姆先生。（戏谑地）我想法儿不把这钱花在任何合理的事上。

120.内景，外间办公室。

镜头通过门摇拍这几个人，然后到外间办公室。利尔爽朗地对苏珊微笑。

利尔：再见，克拉本小姐……（带着笑意转向玛尔尼）再见……

马克经过时，只是点点头。他们跨出门走了。

121.近景，苏珊和玛尔尼。

目送他们离去。当他们走出听力所及的范围时——

苏珊（推心置腹地）：这是利尔·梅因沃林。拉特兰先生的小姨子。她的姐姐原是拉特兰先生的妻子。

玛尔尼：原是？

苏珊：她死了大约有一年半了。心脏那类的毛病……想想吧，才二十九岁，好啦，不管怎么说，她把利尔拉扯大了。利尔和他们住在一起，而拉特兰老先生住在威克温。（莞尔）我觉得小利尔打算呆在那里……永久性的……明白我的意思吗？

两位女士抬头。

122.从她们的视点，阿尔梯。

原先想进门，后来被马克打岔的那位年轻人走进门。

镜头摇跟他走到两位女士面前，直至我们见到三个人。

苏珊（觉察到阿尔梯）：是你。记不清你探头探脑的有多久了。这是玛丽·泰勒……这是阿尔梯·纳尔逊——推销部的。

阿尔梯：沃德录用她了？怎么回事？他滑了一跤吃了块肉还是怎么的？

苏珊（以头示意走开的马克）：我怀疑。以我看更像是来自上级的命令。

阿尔梯回头望望门那边，他转回来时玛尔尼扬扬眉。（化）

123.内景，主要办公室，白天，远景。

镜头从很高的角度俯摄这个办公室，里面摆了许多办公桌，还有许多精力充沛的办事员。有相当不少送信听差的活动，等等。镜头开始下移，推向与沃德外间办公室相隔的玻璃。当镜头降下来时，它似乎飞越玻璃隔板的顶端，来到坐在办公桌前的玛尔尼。这个动作变成一个半圆形，直到我们面对进来的方向，但已经走得很近，现时又远到足够降到与玛尔尼持同一高度。虽然她正在打字，却没有看着她的活儿。她迳直朝前看。

124.中景，从她的视点。

通过沃德办公室敞开的门，我们看见苏珊正在打开的保险柜前忙着。

125.特写，玛尔尼。

她仍在观望，但镜头往上提，越过她的头部，透过玻璃隔板，我们见到马克·拉特兰在听某个雇员说话。他是有一搭没一搭的，他的目光一直包斜到玛尔尼那边。说完话，马克和那雇员朝不同的方向走开……马克往右，雇员往左。

126.中景。

苏珊从沃德的办公室里出来，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她向玛尔尼望去。

苏珊：哼，不管怎么说，就像我所说的……老拉特兰先生……马克的父亲……他们说他从来没到这个地方来过！马克接手的时候，这个公司真的是不景气。他们说，他在这里的第一个星期，就解雇了……（哈哈乐）

127.特写，玛尔尼。

一字不漏地聆听。

128.中景，苏珊。

苏珊（继续）：……辞退了！……三个董事，代理董事长、董事长的秘书，还有那个秘书的秘书。

129.中景，阿尔梯（玛尔尼的倾幕者）。

他偷听到这段话的后半截，从门口出现，希望那种闲逛的劲头有足够的魅力。

阿尔梯：女士们，到喝咖啡的时间了。

130.中景，玛尔尼和苏珊。

两位女士都抬起了头，玛尔尼的目光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礼貌。

131.近景，阿尔梯。

他走进房间，置身于这两张办公桌之间。镜头摇拍他。他转向玛尔尼，小题大做地掸衣服。

阿尔梯（继续）：求你了！求求你，泰勒太太，我三番五次地邀请你……在办公时间内请别老是拒绝我。

玛尔尼没有起身享受工间休息；继续打字。苏珊从桌边站了起来。

玛尔尼（仍在工作）：你给我带一杯好吗？

苏珊：只要咖啡了要面包圈吗？丹麦饼？

阿尔梯（热情地对玛尔尼）：噢。女士，让我给你带块丹麦饼吧！

玛尔尼（回答苏珊的问题）：只要咖啡，苏珊。

玛尔尼对她用的沾水笔皱眉头，拿起墨水瓶看看还有多少。她对苏珊说——

玛尔尼：噢……我的墨水用完了……你还有吗？

苏珊：当然有。

苏珊从她的桌子上拿起一瓶墨水递给玛尔尼。玛尔尼接过墨水瓶。瓶盖是松的，当她拧盖的时候，盖子脱落，好些墨水溅到玛尔危的白衬衣上。银幕上再次充溢着红光有那么一阵子，玛尔尼呆呆地盯住白衬衣上的红色污痕。随后，什么也没对苏珊说便赶快走出办公室。

132.内景，办公区。

玛尔尼飞快地走，几乎是跑——走过有很多工作人员的办公区。有几个人抬头望这个鲁莽地从他们当中小跑着挤过去的姑娘。玛尔尼的目光仍然被可怕的魔力牢牢地吸在衬衣上，她走到通向女盥洗室的过道。

133.内景，过道。

马克在过道里向她迎面走来。她没有看见他，他看见她的衬衣和那污痕。他停住脚步。

马克：泰勒太太？你受伤了吗？

玛尔尼没有听见他说话，也没有看见他，只是莽撞地走过，走进盥洗室。

马克（继续）：泰勒太太？

马克关怀备至地转身盯住那扇她走出画面的门。

134.内景，拉特兰公司的女盥洗室。

穿着长衬裙的玛尔尼站着；她在哗哗淌水的水龙头下洗她的衬衣袖子。她使狠劲搓那块污痕的时候，她的脸成了一副专心一致的面具。苏珊进来了。

苏珊：玛丽？你没事吧？

玛尔尼（愕然）：什么？我当然没事。我只不过是溅了一点墨水到衬衣上罢了。

苏珊；哟，你冲出办公室的那副样子！拉特兰先生正在外边！他说，他以为你是受了伤……

玛尔尼（冷漠地）：唔，我没有。（嘲笑苏珊不相信的神气）老天爷……这是怎么了？你看见发生了什么事……我只不过洒了一点墨水（她接着狠搓那块污痕）。无事生非……（慢化）

135.内景，沃德的办公室，白天，中景。

沃德在拨保险柜的号码锁；然后垂头丧气地转身到通向外间办公室的门。他的情绪几乎是充满战斗性的……

136.内景，外间办公室，中景。

从玛尔尼的肩后拍摄，现在她的穿戴与以上场景不同。我们看见沃德没说什么便走向苏珊办公桌的抽屉。他从口袋里拿出钥匙，开了抽屉锁，专心致志地看抽屉内壁。过了会儿，他关上抽屉，重新锁好，我们看见他若有所思地望着，口中纳纳有词。突然间，他办公室的电话响了。他返身匆匆进去，随手关好门。

玛尔尼（在沃德肯定走出听力范围后）：他为什么不停地开抽屉锁抽屉呀？

137.中景，苏珊。

苏珊（咯咯笑）：他总也记不住保险柜的密码。它一直锁在这个抽屉里。拉特兰先生和我也有这个抽屉的钥匙……以防万一。天晓得，总共才有五个字码。

138.近景，玛尔尼。

在听苏珊说话，她的表情是故意装作漠不关心，仿佛她真的不感兴趣。我们听见开门声。她的目光从苏珊转到门。

139.中景，从玛尔尼的视点。

沃德走出门来，显然是接了电话之后。

沃德：泰勒太太？

140.中景，从他的视点。

玛尔尼望着他。

141.近景，沃德。

沃德（继续）：我刚接到拉特兰先生的电话，泰勒太太。（沃德疑虑重重，他不喜欢整个这种调动）他记得你说过你愿意加班。他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在星期六工作。

142.近景，玛尔尼。

玛尔尼：星期六？当然，沃德先生，什么时间？

143.近景，沃德。

沃德（简单地）：两点半（含有敌意的片刻沉默），我会通知拉特兰先生，说你可以去。

他返身回到他的办公室，神色茫然，继而变成气恼。他掏出钥匙，再次回到抽屉那里。他打开抽屉，看看它，铭记保险锁的号码。重新锁上办公桌抽屉，才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144.近景，苏珊。

沃德走出去的时候她憋住了笑，然后转向玛尔尼。她的眼神发出思索的亮光。

苏珊（面无表情地）：你注没注意过电影里常常是那种冷若冰箱的贵妇般的人变成性感女郎？

玛尔尼不置可否地只埋头于工作。（淡出）（淡入）

145.外景，拉特兰公司，白天，远景。

这是显示拉特兰公司的俯摄镜头，大字标志横贯在建筑物上；远处有其他综合建筑，包括一列路过的火车。紧靠前景处，是一个完全空的停车场，只有一辆汽车在楼房入口处。一个纤小人影穿过停车场。这是玛尔尼。我们看见她走进楼房，不多会儿便无踪影了。

146.内景，拉特兰主要办公室，白天，远景。

我们见到玛尔尼从主要办公室的边上走过，然后拐弯走到后面。办公室里空无一人。

147.内景，办公室走廊，白天，中景。

从这个走廊拍过去，我们看见玛尔尼走过去停在一扇门前。

148.中景。

我们见到门上有“拉特兰先生”的字样，玛尔尼在门前站立片刻，这才敲门。

马克（画外）：请进，泰勒太太。

玛尔尼打开门，进入马克的办公室。

149.内景，马克的办公室，白天，中景。

玛尔尼走进来，随手关上门。她径直望着马克，对他嫣然一笑。

玛尔尼：下午好，拉特兰先生。

她开始走进房间，镜头退到她面前。她四处打量这间办公室。

150.中景。

镜头向玛尔尼推近。它开始以马克为中心，然后从一边摇到另一边（在这个镜头中，马克以玛尔尼的观察基调环视房间）。镜头最后停在办公桌前。（切换）

151.特写，玛尔尼。

她的目光转到一口柜……

152、153.原文翻节。

154.近景，马克。

马克（观察她对前哥伦比亚加工品的倾注）：你对前哥伦比亚时期的艺术品有兴趣吗，泰勒太太？那些东西是我妻子收藏的，它们是我保留她的仅有的东西。

此时，玛尔尼谨慎地背过脸去。

155.特写，一幅咆哮山猫的照片。

156.近景，马克与玛尔尼。

他的目光跟随她的目光。

马克（微笑）：那是索菲亚。它是一头美洲虎，南美的。（多少有点自豪）我训练过它。

玛尔尼：噢，你训练它做了些什么呢？

马克：让它信任我。

玛尔尼：就这些？

马克：对一头美洲虎来说，这是件大事……

157.特写，玛尔尼。

凝视山猫的照片。马克的声音划破了沉寂，他说话的时候，镜头急速调转过来。

马克：我们工作吧？你可以用那里的打字机，我要一份原件，一份复印件，如果你看不清楚，请明说，是我自己打的字。（笑笑）我是一个非常富于创造性的打字员。

说话之间，他已经走到他的办公桌前，并递给她一沓纸。玛尔尼转身找那架打字机，当她读下面文字时，镜头移拍她成侧影。

玛尔尼（边向打字机移步边读）：“在巴西雨林中栖息在树上的食肉动物”。

她走到办公桌和打字机前，回过头去，用询问的眼光望着马克。

158.中景，从玛尔尼的视点。

马克正在就座。

马克：我应征到拉特兰公司之前，泰勒太太，我打算当一名动物学家。我仍然力争坚持我的领域。

159.半远景。

马克坐在他的办公桌前，玛尔尼坐在一张侧面的小桌前，上面放着一架打字机。他们在房间两头，可能相隔几码之遥。

玛尔尼：动物园？

马克（笑笑）：本能的行为。

玛尔尼：噢。动物学包括人吗，拉特兰先生？

马克：从某方面说，它包括所有动物的祖先，男人的本能是从它们衍生出来的。

玛尔尼（嘲笑）：女人的本能也是吗？

160.中景，坐在桌前的马克。

马克（指她拿着的文件）：这些文件论述有关食肉动物的本能，你可以称之为动物世界的犯罪阶级。雌性动物主要是扮演食肉类。

161.近景，玛尔尼。

她听着这番话。

162.近景，马克。

面带探询性的微笑。

163.近景，玛尔尼。

她没有理会这个挑战，只是若无其事地笑，开始着手打字。

164.半远景，双人镜头。

玛尔尼在打字，马克望着她，房间里已经变得相当暗了，骤然之间，窗前闪起电光，紧接着是轰隆的雷声。

165.特写，玛尔尼。

她停止打字，向窗口望去，急促地吸了一口气。

166.半远景，从她的角度拍马克。

马克：吓着了？

再次闪电。

167·近景。

玛尔尼惊慌地站起来。我们听见马克的声音。

马克（画外）：如果你愿意，可以开上面的灯。开关在门边。

镜头摇拍几乎跌跌撞撞的玛尔尼，她赶忙走向电灯开关。她在门边站住——

168.特写。

她打开电灯后，站在那里哆嗦不已，瞪大眼睛凝视。

169.近景。

马克在观察她。

170.半远景，从马克的视点。

玛尔尼的整个身子紧贴着门。此时，我们听见马克的声音。

马克（画外）：坐下吧，泰勒太太。如果暴风雨把你吓成那样，我给你寻点饮料。

她没有回答。只是站在那里瞪大眼珠盯视。

171.近景，马克。

他的好奇心变成关心。

马克（继续）：泰勒太太？

他站起来朝她走去，镜头随着他升起，开始摇拍他向她走去。

172.特写，玛尔尼的大脑袋。

173.半远景，从她的视点。

我们看到马克离开他的写字台向她走去，他身后再次闪电。几乎是潜意识地，它似乎变成了红色。

174.特写，玛尔尼的大脑袋。

她尖声呼叫。我们只看见她那张开的嘴，因为她高声喊叫时，我们听见霹雷巨响。

175.近景。

马克到了她身边。画面上是他们二人的大特写。马克扶着她离开门边。两颗头在移动。镜头摇拍他们并恰如其分地慢慢离开，使我们看见他搀扶她坐到沙发上。镜头推到她的脸部。我们只能看到马克的侧面效果。

176.半远景，从玛尔尼的视点。

窗户和另一次闪电，再次漫溢着潜意识的红光。

177.两颗大脑袋，马克和玛尔尼。

马克：泰勒太太……这座楼房稳固，你在这里很安全……闪电不会……

玛尔尼（双臂挡住眼）：这颜色！不要这颜色！

马克随着她目光的方向望去。

马克：什么颜色？

在她回答之前，另一强烈闪光掠过他们的脸。

178.半远景，从他们的视点。

出现了展耳欲聋的雷鸣，一颗树杈哗啦一声劈断，打进了他们靠着的那面墙的窗户。除玻璃破碎的乒乓声外，放着哥伦比亚艺术品的柜子也稀里哗啦地散落到地上。

179.中景。

玛尔尼从沙发上爬起来，瞪大眼睛盯住那棵树，失魂落魄地胡乱转身走开。马克跳起来跟着她。随着马克跟她的镜头动作几乎与玛尔尼同样慌乱，在她后面磕磕碰碰的。她伏在他的肩上呜咽，他的手几乎是下意识地放在她的头上轻轻地拍她，好像是在拍一个小孩子或一头野兽。又有阵阵电闪雷鸣。后来当他搂住她的时候，出现了沉寂。终于开始下雨了。马克抱住这个浑身颤抖的姑娘时，镜头推得近些。马克意识到怀里是一个受惊吓的、脆弱的身子。几乎是别无选择地，他愉快地把脸贴到她的秀发上。下面紧跟的动作差不多有慢动作的效果。马克闭目片刻，然后醒悟到他发生了什么事，便睁开眼睛。他望房间那头。他看到——

180.中景，从马克的视点。

镜头徐徐移动，停在撤落在地上的他妻子的收藏品上。

181.特写，两颗大脑袋。

马克凝视那些碎片时，款款抚摸玛尔尼藏起来的头。他低头看她，温文尔雅地把她的头从他肩膀推开，审视她的脸，她仍然双目紧闭，避免看见那缠人的恐怖。他把脸贴向她的前额。镜头再推近，摇拍他的嘴唇吻她的额、她的眼睛、面颊和嘴。他张开的嘴唇固定不动……仿佛不想弄醒她……他吻她的嘴。然后，他的嘴慢慢移开。

182.特写，只拍玛尔尼的眼睛。

眼睛睁开了，晕头转向的，吃惊不已。

183.大特写，马克。

马克：过去了，全都过去了，你没事了。

184.大特写，玛尔尼。

似乎是缓慢地从梦魔初醒，她这才注意到马克，便离开他。镜头移开，把马克的的眼睛也框入画面。

马克（继续）：现在没事了吧？

她神智清醒地点点头。

马克（继续）：想喝点什么吗？来点白兰地？

玛尔尼（有气无力地）：不了，谢谢。我……我非常抱歉……

她说这些话时望望房间。

185.中景，从玛尔尼的视点。

房间另一头的残破碎片。

186.中景，二人。

马克：别发傻了，（完全是出于好奇）是什么颜色那么令你不安？

玛尔尼（蹙眉，茫然不觉地）：颜色？

马克：你好像是被什么颜色吓着了。

玛尔尼（就事论事地）：我是被电闪雷鸣吓着了。

马克：要知道……我不该断定你是个什么也吓不倒的女人。

187.近景。

玛尔尼没有屈尊回答这个间题。她从他的身边走开，到那堆破烂面前，镜头跟拍，她跪下去，捡起一个奥尔麦克（注4）塑像的碎片……转身递给他看。她显然为它的毁坏而痛心。马克进入画面，站在她前面。

马克（无动于衷地评价这个损失）：哎，我们也总有一天要完结的。

他回过头来朝玛尔尼笑笑，玛尔尼没有笑。只是站起来，显然已身心交瘁。

马克：瞧……这个地方遭了灾，你也没情绪干活。也许我还是开车送你回家吧。你可以在别的时间干。

玛尔尼：谢谢……对不起，但是……我真的不认为我是……

马克（作了个遣散的手势）：收拾你的东西吧。

他领着她走过房间到有打字机的小桌前；帮她收拾她的手套和钱包，并送她到门口。镜头跟拍并推近他们。

玛尔尼关注地回头望，从破窗户打进房间的雨点淋在被损坏的东西上。

马克（继续，瞥一眼残碴碎片）：一起走吧……这个地方又冷又潮湿。我会叫维修工来的。

188.内景，马克的汽车，特写，从挡风玻璃往外拍。

刮水器在左右摆动。近景。

190.特写，他的手拧开收音机。（注5）

191.特写，马克和玛尔尼。

突然听到收音机传出赛马的结果，马克再次俯身去调台。

玛尔尼：别，……求你。我喜欢听（关心地听）。

马克（立即感兴趣）：你喜欢赛马？

玛尔尼（有点活泼起来了）：我喜欢马，只要有可能我就去看赛马。

马克：你的丈夫原是径赛运动迷吗？

玛尔尼：……是的。

马克：你现在单独去吗？

玛尔尼：是的。

马克（集中精力开了一会儿车后）：这个月底，大西洋城的径赛要开幕。要是你喜欢，我们下星期六可以开车去。

玛尔尼只迟疑了片刻。马克注意到了。他望着她等回话。

玛尔尼（终于）：好吧。（回看他）你喜欢马吗？

马克（朝前看）：不，一点儿也不喜欢。

他突然扭头看她，面带显然是挑战性的微笑。（化）

192.外景，赛马场，白天，远景。

这是赛马场上比赛场次间的综合景观。只见看台上挤满了径赛爱好者，看不见马。

193.近景。

看台上的一个区域站满了爱好者。镜头慢变焦，成了一个男子的大脑袋，他专心一意地看某件特别的事物。

195.特写。（注6）

这个男子把他的赛马表卷起来举到眼前，像望远镜似的。

196.近景。

通过那张纸（暂时权当望远镜），我们看到他注视的目标。这是玛尔尼和马克坐在一张餐桌前的图象。

197.特写。

这个男子放下纸筒，开始走动。

198.远景。

马克和玛尔尼坐在他们的桌旁。

玛尔尼（意指位置和特权）：我喜欢这里……像这样。

马克莞尔，递给她赛马表。

马克：你是专家……下一轮比赛你喜欢什么？

玛尔尼接过那张纸，可是没怎么看。

玛尔尼：“柠檬布丁”。它已经跑完了它的前三轮。今天它有个好骑师。

马克：那么就“柠檬布丁”吧。（望望记分表）快到通报的时间了。你的马是四比一——我要它成功。

马克站起来离开画面。玛尔尼若有所思地望着他的背影。此时，我们听见一个声音。

男子（画外）：对不起，你是佩奇·尼科尔森吧，是吗？记得我吗？

玛尔尼抬头看。

199.特写。

我们早先见到过的那个男子的肩和头部。他站在她面前。

200.中景，二人。

玛尔尼：对不起……你说什么？

男子：我说的是，你是佩奇·尼科尔森吗？

玛尔尼（冷淡地）：不，我不是。

男子（怀疑地）：不是？我敢肯定你是。我第一次在这里见到你时……

玛尔尼（她要在马克回来之前摆脱此人）：对不起，你搞错了。我不是尼科尔森小姐。现在请你走开好吗？

男子（开始笑）：算了……宝贝儿……你想取笑我，是吗？

我们听见画外的声音。

马克（画外）：嗯，为什么任何年轻女子都要取笑你呀？

镜头后退拍进马克，他站在那个男子后面。那男子转身对着他。

男子：噢……对不起……我以为我认得这位女士……

马克（对玛尔尼，不带感情色彩地）：他认识你？

玛尔尼：不。

马克（对那男子）：你不认识她。

男子（完全慌张失措）：我说过我以为认得她……我抱歉……

马克：这很好。你已经郑重地道歉了。你可以走了。

马克走向桌边的椅子时，那男子走了。

201.中景。

马克入座时，玛尔尼说——

玛尔尼：你这么快就回来了。

马克：谁是你的崇拜者。

202.特写，玛尔尼。

玛尔尼（耸肩）：我似乎看到它们中的一张脸了。

203.特写，马克观察玛尔尼。

玛尔尼（画外，迅速改变话题）：看啊，它们在大门边。

204.特写，玛尔尼。

玛尔尼（把双筒望远镜举到眼前）：它来了……那匹栗色马。（几乎是窃窃私语般）噢，你这个“柠檬布丁”，漂亮的家伙！（放下望远镜，有信心地对马克笑笑）它会赢的。

213.中景，马克和玛尔尼。（注7）

坐在桌边。马克高兴地检查几张由前三名赢家分享全部赌金的票子。

马克：你有罕见的天才，三选三中！你将会收入……（快速计算）差不多二百。

玛尔尼：我的收入？

马克：我们对半分钱。

玛尔尼：噢，不，谢谢。我不赌，我喜欢给弱者让分儿，可是不喜欢赌。永远。

马克：为什么？

玛尔尼（嫣然一笑，不谈这个话题，也许是开玩笑，也许不是）：我不喜欢输……我们到围马场去看马好吗？我想看看“心灵感应”，从它两岁开始参加训练以来，我一直在观察它。

他们从桌前站起来。

214.特写。

那个男子在观望，他的头转了半周，他显然是在观察玛尔尼和马克的活动。他的头又转了一百八十度。

215.外景，围马场，圆形竞技场，远景。

从高处俯摄围马场，表现人们在观看炫示的赛马。

216.近景，马克和玛尔尼。

观看在集合列队的赛马。

玛尔尼（她的眼珠闪动着欣悦的光芒）：你怎么能不爱马呢？

马克：我了解它们的心思。

玛尔尼（指着一匹马）：它在想什么？

马克（眯起眼看那匹马）：它在想，如果它能巧妙移动那根栏杆的话，它会假装绊倒，凭运气能把骑师的腿折断。

玛尔尼哈哈大笑。略闪身躲开一只蜜蜂。马克的手在玛尔尼面前飞快一掠，逮住那只蜜蜂，他把蜂捏在手里。

玛尔尼（往后躲闪）：放走它！它会咬人的！

马克把握着的拳放在耳畔，听着里面的嗡嗡声，笑笑。

马克：除非我挤它，不然它不会咬的，你听。

玛尔尼（哆嗦着避开）：那是一只野蜂。

马克：别让它吓着了……

好奇心战胜了恐惧，玛尔尼着迷地盯看马克的拳头，他微笑着，把胳臂举得高过她的头，把蜂放了。

马克（沾沾自喜地）：它们喜欢这样。

马克指出一匹在竞技场当中的马。骑师刚跨上了它的背。

217.近景，马克和玛尔尼。

马克：我相信它就是你的老朋友“心灵感应”（参看目录单。）……八号，“心灵感应”，（再次看看马和骑师）兰基在找点事干……可是我服从你的超级见识。

218.特写，玛尔尼。

她正在注视那匹马。

219.中景，从她的视点。

我们看见马背上的骑师俯身同教练说话。他衣服上的颜色是白底圆点红花。

银幕上再次泛起一片红光，潜意识地瞬息即逝。

220.特写，玛尔尼——动弹不得。

马克（画外）：怎么啦？怎么回事？

玛尔尼立即转过身去背对我们。此时镜头稍后退。马克看看她，玛尔尼仍是背对我们。

玛尔尼：不要压它的注。

马克：为什么？

玛尔尼（草率地）：它有散开性斜视症。

她旋即转身走开。

玛尔尼：我们回去吧。

马克跟随她。他的兴趣再次被彻底激发起来了。他回过头去好奇地最后望望。出什么毛病？……她看到了什么呢？

222.中景，餐桌，马克和玛尔尼。（注8）

他们坐在桌旁，马克拿着一杯威士忌苏打，玛尔尼正在把可口可乐倒进玻璃杯，看上去，她已完全恢复泰然自若的神情了。马克毫不掩饰，好奇地审视。她只是吮吸可口可乐，对他莞尔。

[在以下全部场景里，我们看见列队的马群在他们身后移动，有时是小跑而过，在整个紧接的场景中，我们听见“开始”口令后的沉寂和比赛到达高潮时一浪胜一浪的欢呼声。]

玛尔尼呷一口可口可乐，满足地吁了口气。

马克：真是个模范，你不喝酒、不抽烟、不赌钱……（笑）

他在外套的口袋里再次拿出那些点钱的票子。

马克（继续）：就这一回好吗？为了运气？

玛尔尼（摇头）：我不相信运气。

马克：你相信什么？

玛尔尼：什么都不信。（略略耸肩，笑笑）噢，可能是马吧，至少它们是美丽的，而且……世界上哪样东西都不像人。

马克（严肃地点头，逗乐地同意）：噢，是的，人……统统是坏家伙。

玛尔尼（漫不经心地）：普遍地。

马克：你的童年顺心吗，泰勒太太？

玛尔尼（浅笑，没有伪装她的防护罩）：不，不特别顺心。

马克（稍顿，这时他深思熟虑地否定她的回答。他往后靠，温和地向她挑战）：我想，你的童年不顺心。我认为你经历了磨难，困苦地向上爬……不过，你是个机灵的姑娘，不是吗？谈吐谨慎……良好的娴淑体态……（他那悠闲而且具有鼓舞性的微笑把言辞中的锋芒削弱了）……你从哪儿学来的？

玛尔尼（她的笑容应对着他的微笑）：从我上司那里学的。（镇静地呷可口可乐）你那不顺心的童年生活是什么样的呢，拉特兰先生？

马克（耸肩）：老一套的伤心故事……有希望的青春时期受到挫折，被金钱拖住了，地位，地位高责任重……

玛尔尼开怀大笑。

马克（继续）：我参加的时候，公司快要支撑不住了。我们有一千多雇员，他们将会垮台。

玛尔尼：那么拉特兰家族呢？你的家族会怎么样呢？

马克：噢，家族永远不会出什么问题，它惯例地至少隔一代便和一个女继承人联姻。

玛尔尼（笑）：你是哪一代呢？

马克：我倒霉透顶。爸爸娶了妈妈。

玛尔尼（笑与蔑视之间）：你的意思是为了金钱？

马克：那当然啦。（往前俯身以示信赖）她是芝加哥人（满不在乎地往后靠，在桌上放了点钱）。

我们到了声浪高潮的时刻，胜利者跨越了终点线。马克站起来，掉过头去看跑道，苦笑着说：

马克：你不该胆小。

玛尔尼望着他，不解其意。

马克：你那头有散开性斜视症的马赢了……领先四个身长。

222C.中景。（注9）

马克和玛尔尼在桌旁。

玛尔尼：我想我看够了。我们可以走了吗？

马克：要是你喜欢的话……着这儿，这个月一直举行竞赛。我们还有（计算）……两个星期六。

玛尔尼庄严地望着他，犹疑不定，然后笑笑。

马克（继续）：要是你的运星仍然高照，这回，下个月我就可以成为大富翁了。

他们开始动身。马克尾随玛尔尼往外走。

225.外景，威克温，白天，远景。（注10）

俯视一座极其堂皇美观的十八世纪石砌大厦的正面。房子前面的空间就像美国乡间那么开阔，给人的印象是置身于公园而不是花园。我们看见马克的汽车疾驰到前门，停在铺砾石的车道上。

226.中景。

车子停下来的时候，马克迅速下车，并为玛尔尼打开车门。

马克：我们到了，老兄……这是家园……

镜头跟拍他们走到前门，因此成较近景，我们在他们后面。

马克推开前门，领着她走过门道。

227.内景，威克温，白天，近景。

玛尔尼走进门，马克随手把门关好。她站立片刻，朝前观看。

228.远景，从她的视点。

我们看见这个普普通通、甚至是难看的宽敞的地方……它那巨大门厅的镶花打蜡地板，漂亮的楼梯，它那全然属于私人品味的非装饰性堆砌的陈设。

229.中景。

马克领着玛尔尼走到侧面的一扇门。他们到达之前，看见马克的父亲在后景下楼梯。马克转过身去，他们等他走完最后的一个台阶。

马克：你好，爸。

拉特兰先生（显然是指玛尔尼）：这是谁？

马克：她是玛丽·泰勒。玛丽，这是我父亲。

玛尔尼：你好吗，拉特兰先生？

拉特兰先生（好奇地注视她）：一位姑娘，是吗？

马克：好啦，爸，她实际上不是一位姑娘，她是一个马的爱好者。

拉特兰先生：啊……

马克：现在，赛马结束了，我想我领她来看看你的马，可以让她的注意力持久一些。先生。

拉特兰先生和蔼地对玛尔尼笑笑，挽起她的胳臂走向书房。

拉特兰先生：好极了……好极了。一起来……我正准备喝茶。

230.内景，书房，白天，半远景。

三人进了书房，壁炉里正在燃烧微火，女仆已摆好茶。利尔·梅因沃林穿了骑马裤和袜子，没有穿鞋，惬意地在一张大沙发上舒展身躯。听到他们进门的声音，她笑着抬头，看见玛尔尼便慢幔坐起来，瞪大了眼睛，充满好奇心。

马克：玛丽，这是我的小姨子利尔·梅因沃林。这是玛丽·泰勒。

利尔：你好。

她们握手。

利尔（继续）：我在拉特兰公司见到过你，是吗？

没容玛尔尼在微笑表示同意之外再干别的，拉特兰先生插话了。

拉特兰先生（对利尔）：我真的弄不明白，你们不管是谁在拉特兰公司都有事可干。我要喝茶。

拉特兰先生吹毛求疵地审视那盘可口的东西。利尔开始站起来，用猫那样的眼睛瞄了玛尔尼一眼之后，又坐了下来。镜头移近，刚够框入四个人。

利尔：噢，亲爱的……我想，今天下午我的手腕扭伤了，（举手说明）肯定是脱臼了（转向玛尔尼，礼貌周全地请求）恳请你帮个忙，行吗？

利尔指的是要玛尔尼斟茶，玛尔尼正惊愕地望着那盘精心制作的蛋糕和那套精致的瓷器，还有……对她来说……还不知如何调配各人的茶。

拉特兰先生：哎，总得有人倒茶吧，我不喜欢喝凉了的茶。（对玛尔尼）茶要浓，不放牛奶，四块糖。这座房子里的饭菜糟得惊人，但是我坚持在喝茶的时候要上好的霍恩与哈达蛋糕。

在拉特兰先生说话之际，马克立即会意地瞟了一眼满面天真的利尔，然后又决心超脱地观察。玛尔尼此时迟疑地坐到精致的茶盘面前，勇敢地试着执行拉特兰先生的命令，利尔冷静而又饶有兴味地观察。

马克：你的茶要柠檬，是吧，利尔？只给利尔柠檬，玛丽。给我浓茶，加一点朗姆酒。

拉特兰先生接过玛尔尼递过去的茶时——

拉特兰先生（轻蔑地）：老姑娘喝的茶……掺浓酒。（不以为然地看看马克）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利尔（接过玛尔尼的茶）：谢谢你。你认为怎样，泰勒小姐？你认为马克在这里是鬼鬼祟祟的吗？

玛尔尼（浅笑）：可能吧。

利尔（扬起眉毛）：你的茶怎么个喝法，泰勒小姐？

玛尔尼（客气地笑笑）：通常是一杯滚烫的开水和一只茶叶袋。

马克高声笑，放心了。玛尔尼对付得了。

拉特兰先生（清清嗓子）：懒惰的习惯，亲爱的。我要一大块牛油蛋糕，劳驾。（试探性地望望玛尔尼）你骑马吗，泰勒小姐？

玛尔尼：会骑一点。

拉特兰先生：世界上一个男人或女人最佳的内心世界莫过于一匹马的外表。不要以为你已发现马克非常有意思，不打猎，连马都不骑。彻底的装模作样。你要知道，往往有点不合时宜。在纽约市……（知心地往前靠，仿佛马克没在眼前）哥伦比亚大学读书？

玛尔尼：是吗？

马克：求你了，爸。我原本希望逐渐介绍一切，我计划首先让她看那些马。（站起来，并把玛尔尼拉起来）快点儿把茶喝完，或者端着茶到马厩去。

拉特兰先生（对利尔）：马克想法表示他好像是带泰勒小姐出来看马的，但是他实际上是带她来看我。

利尔敏锐的目光看到这句话惹得玛尔尼满脸通红。

利尔：真的吗？不管是为什么吧？

拉特兰先生：到处炫耀。（自鸣得意地）我是一个拿得出来让人看的老家伙。你是知道的。

拉特兰先生无忧无虑、心满意足地喝他的茶；利尔则理所当然地站起来和马克及玛尔尼一起。

马克（转身对利尔，温文而雅地笑笑）：利尔，我敢肯定你那只结实的小手腕已经恢复到足以给爸切另一片蛋糕了。……

拉特兰先生（被提醒了）：对啦——我想我要另一片了，亲爱的，请别切得太薄。可以的话再要点茶。

利尔明白诡计多端的马克一个劲地要甩掉她，便惹人怜惜地举起她那柔弱的手腕让人看。

利尔：我不能！

当马克和玛尔尼在门后消失时说——

马克（嘲笑着）：“当任务低声说‘你必须’时，年轻人则回答我不能！”

231.利尔的单人特写镜头。

被惹恼的利尔仍旧举着她那只扭伤的手腕作证，现在我们看到腕子和拳头被固定在一起，她痛苦地朝门那边晃着。

利尔：讨厌鬼！你引用错了！

232.内景，马厩，白天，特写。

我们看见马克和玛尔尼走进去。他们停留片刻。

233.远景，从他们的视点。

我们看见一长排分隔的马栏。可能有十匹马，此外有更多的马栏。

234.近景。

马克和玛尔尼开始走动。镜头回到他们。镜头停下来，他们走出画面。

235.远景。

玛尔尼和马克在长长的甬道上走过分隔栏。他们走到尽头时，身影相当小了。他们拐进最后一个马栏。短暂的空镜头。

236.特写。

玛尔尼的头往后靠在马栏的墙上，马克正在吻她。她轻轻挣脱开并掉转头去，他望着她，然后悄声问：

马克（温柔地把她的一缕头发往后理）：你可以出来和我们一起过下个周末吗？

从那一吻之后，玛尔尼首次看他一眼。短促的一瞥足以在她体内传递紧张的激动。她不自在地扭动身子，转过脸去避开他的目光，突然奇怪地失去镇静并感到痛苦。（淡出）

237一238.（原文删节）

（淡入）

239.内景，拉特兰公司，沃德的外间办公窒，晚上，中景。

玛尔尼的神色平常，什么都看不出来。她正在穿外套。她的动作缓慢、谨慎。已经往出走到门口的是苏珊。

苏珊：我得赶紧走——星期一见。

她走了。从玛尔尼那头，我们看到办公室的主要部分，四散的人群在离开这个区域。我们可能看到六个各不相干的动作。玛尔尼穿好衣服，拿起她的手提包，开始向镜头走过来。她往前走时，镜头后退。当她从沃德外间办公室走到主要办公室的时候，镜头一直和她呆在一起。镜头一直移到通往女盥洗室的过道时才停下来。玛尔尼在清楚地标明“女用”的门口停步。她走了进去。

240.内景，女盥洗室，晚上。

镜头从里面拍玛尔尼。她在银幕上的位置与前景同一侧。镜头徐徐后移，然后经过一排厕所。她走进最后一间。后景上，我们见到别的姑娘们向洗手池边的姑娘们互道晚安，然后出画。

241.内景，厕所，晚上。

玛尔尼关好并锁上门，站在里边。她等待并侧耳细听。我们听得见洗手间内姑娘们的说话声以及说罢“晚安”后离开的声音。最后，连这个距离内都阒无声息了。现在，我们和玛尔尼已经呆了相当长的时间。一直保持静谧。最后，她尽量轻手轻脚地打开门。

242.内景，盥洗室，晚上。

我们看见玛尔尼小心翼翼地出现。她走到那排洗手池边，站在那里倾听，显然是在准备那么晚还滞留的借口。少倾，她走到门边谨慎地开门。

243.内景，大办公室，晚上。

在门那边，我们看见玛尔尼的脸，她往外窥探虚实。

244.远景，从她的视点。

渺无人迹的办公室。

245.中景。

玛尔尼出现了，然后随随便便，几乎是若无其事地走回大办公室，她东张西望，没有人影。镜头跟拍她走过大办公室到了沃德的外间办公室，她从皮包里取出钥匙。镜头推近，我们看见她打开了那只出了名的抽屉。

246.特写。

玛尔尼就像我们见到过的沃德先生那样低下头。

247.特写。

终于，我们看到抽屉上锁的理由。在抽屉里侧，有用透明胶纸贴着的一张纸，上面写着五个分开的号码。

248.特写。

我们看见玛尔尼反复念这些号码。我们看见抽屉被关上并再次被锁好。

249.中景。

玛尔尼把钥匙放回她的皮包，然后转身走进沃德的办公室。在远处墙边，我们见到那只保险柜。玛尔尼飞速扫视房间，把门关上。

250.远景。

现在我们看见外间办公室的全貌，透过玻璃间隔，我们见到右侧是关了门的沃德办公室。银幕左侧是了无人迹的大办公室，里面有桌椅和文件柜，外间办公室和大办公室之间有一条甬道。过了好一会儿，远处出现一个人影。这是清洁女工。她正忙着扫地，她背对我们，她愈走愈接近镜头。当她走到和玻璃隔扇的起点平行时，我们——（切换）

251.内景，外间办公室，近景，玛尔尼。

她的皮包鼓鼓囊囊的，她从沃德办公室开门，并小心地往外张望，当她转身并将要拉上门时，她看镜头左侧，看到——

252.中景。

就在木隔板和玻璃那边是正忙于打扫的清洁女工低垂的头。

253.特写。

玛尔尼谨慎地随手关好门，她着手筹划下一个步骤。她再次朝那个女人的方向瞟一眼，然后再转身张望镜头那边。

254.远景。

玛尔尼的目标是玻璃隔扇那头的办公室——我们看见远处墙边有两个出口。一个在右，通到楼梯；左边的那个通向连着女盥洗室的过道，但它的另一端呈拐把形，转到左边。它的过道通往另一办公室的门。

255.近景。

玛尔尼再次看这个女人。镜头慢慢离开。她暂时把手提包放在桌上，脱掉鞋子。她把鞋子分别塞进她外衣的口袋，她拿起皮包，再次望那女人。

256.中景。

我们现在看到那个女人已经挪动了几英尺，而且超过隔扇另一边的玛尔尼。

257.近景。

镜头后退时，玛尔尼只穿袜子没穿鞋的脚开始移步。

258.特写。

有一只衣袋里的鞋看上去不那么安生。镜头跟拍它，它开始往出溜。现在我们走到用玻璃隔开的办公室门口。那只鞋愈来愈松。突然，我们在左前景看见那个清洁女工的后背和那只鞋。

259.特写，玛尔尼的脚。

260.特写。

玛尔尼显然为了鞋子问题打算站住。她朝女人那边看。

261.特写。

那只鞋终于滑脱掉到地上。发出轻微的啪嗒声。

262.特写。

鞋子掉到地上。

263.特写。

呆若木鸡的玛尔尼止步，低头看鞋子。她掉过头朝那女人的方向张望。

264.中景。

玛尔尼焦心地望望那女人。然后飞快弯腰捡起那只鞋。她现在快步离开镜头。

266.中景。

我们看到玛尔尼匆忙走向通楼梯的门。正当她走到门口时，那个守夜的人从拐把形过道转过身来。他有可能看见她，但事实上他推开过道尽头的门时，恰好挡住他的视线，等他关上门，玛尔尼已经到了楼梯口。守夜的人从过道走进大办公室时，她已经开始下楼梯。镜头和他一起转到清洁女工那里。从他对她大声嚷嚷的样子，看得出这是因为他知道她耳背。

守夜人：你今天晚上可真争取时间啊，丽塔，干吗那么着急呀？

丽塔（没怎么抬头）：我要睡觉，这就是着急干的原因。

267.外景，加罗德农场，白天，特写。

重新回到金发的玛尔尼骑在马上的主题，和风吹拂她的秀发，她再度领略抢劫典礼后的狂喜。

268.远景。

玛尔尼骑着马在广阔的草地上驰骋。她飞跑了一圈，然后冲着镜头逼进。从疾驰到慢跑，她离镜头愈来愈近。她突然把马提溜起来。镜头变焦推近到她的脸部：她吓得魂飞魄散。

269.中景。

一个坚如盘石的人站在她面前等着，这是马克。

270.中景。

从上至下地俯摄玛尔尼的脸、身体，直到下面的土地。马克从右面入画，他抬头看她。

马克（亲密地）：请下马——你走回马厩，我来骑马。

玛尔尼惊颤得面无人色，她服从了。马克轻而易举地翻身上鞍。后果是他在后面督促她走。

马克（继续）：我的汽车在加罗德农场，你是住进了一家旅店呢……（残酷地）还是在那伙人中有朋友。

玛尔尼还是没有能接受所发生的事情。她转身望马克，他——不合时宜地穿了一套西服——轻松地骑着福里奥，胸有成竹并牢靠地控制着这头容易激动、倔辈暴躁的牲口。玛尔尼完全不知所措，一面说话，一面抬头望他。

玛尔尼：你说过你不相信马……

马克：我不相信，可是它们相信我。（只露出一丝阴森的微笑）这个事实直接促成了我们的关系，爱德加小姐。

271.内景，旅店门厅，白天，近景。

玛尔尼和马克在穿越门厅，镜头在他们身后，他们到达服务台。当马克往前靠并向梅特兰太太打招呼时，玛尔尼稍稍退缩。

马克：你好，很抱歉，爱德加小姐要退房间，劳驾你给她结账好吗？

梅特兰太太不明所以然地望望玛尔尼。

马克（继续）：爱德加小姐是我的秘书，（回过头去对玛尔尼温柔和蔼地笑笑）这原是她的短期休假，可是我们发现离了她不行。

马克伸出手去接过梅特兰太太勉强递给他的钥匙。他挽起玛尔尼的胳臂，领她走向楼梯……

马克（继续）：你收拾东西的时候，我要上楼和你在一起，爱德加小姐。

272.内景，旅店，卧室，二人的中景和各自的特写。

马克正在把抽屉里的衣服扔到床上，那里显然有一只打开的箱子。他抬头看。

272A.中景。

玛尔尼从浴室的门出来，穿戴整齐——像玛尔尼而不是玛丽·泰勒——手臂上搭着骑马装。

272B.特写。

马克上下打量玛尔尼，穿着和他以往见到的不同。这些是她私下里穿的衣服。

272C.中景。

镜头摇拍玛尔尼走到床前，她扔下骑马装。马克现在入画。

马克：爱德加。那是你的真名吗？

她迟疑着。

马克（继续）：如果你对我说真话，可以省掉很多时间，并且会使全部感觉都好些。

她仍不作答。他耐心地重复这个问话。

马克（继续）：爱德加是你的真实名字吗？

玛尔尼仍然不回答，她继续收拾箱子。马克的眼睛带威胁性地眯起来。

马克（继续）：不要逼我，小姐！我正憋着一股劲儿，要把你打垮。

玛尔尼一甩脑袋抬起头时，脸上掠过一丝防卫之色。

马克（继续）：啊！终于！我们能交流了。（用最强硬的威胁语调）这是第三次，也是最后一次。爱德加是你的真实名字吗？不要白费心思撒谎……我会把你查得一清二楚。

玛尔尼（吓得胆战心寒）：是的。爱德加。玛格丽特·爱德加。

马克：你是哪里人？

玛尔尼（眨眨眼，只迟疑了片时；我们必须看到梦游症的阶段已成过去，她开始思索）：加利福尼亚。

马克：加利福尼亚哪儿？

玛尔尼：洛杉矶。

马克：钱在哪儿？

玛尔尼：这儿，（指指箱）有一部分。

马克：把它交给我。

她递给他一叠钱。他没有数。

马克（继续）：其余的呢？

玛尔尼：别担心，它藏……

马克（狰狞地笑）：藏在赌钱机里？……或者是给你年老多病的母亲做手术——？

玛尔尼飞快转身面对他，突然倒吸一口气。

马克（继续）：……也许你有一个上学的小弟弟？

玛尔尼徐徐吁出她的气，感到懦弱无力。她几乎笑了起来。

玛尔尼：我……没有小弟弟。也没有母亲。什么人也没有。

马克：甚至没有什么泰勒先生？要知道，如果我听到其余的钱是在你死去的丈夫泰勒先生那里的话，我丝毫也不会感到奇怪！我期望在这周围的什么地方找到泰勒先生，高兴地重新有一个血肉身躯。他那蓝色寿衣的口袋里塞满了拉特兰的钱。

玛尔尼：余下的钱是在纽约的一个邮政信箱写着我名字的挂号信件里，你明天就可以取出来。（从手提包里拿出钥匙）钥匙在这里。

马克：我还要那张挂号收据。

她勉强地也把它交给他。他检查了一下。

马克（继续）：谢谢，爱德加小姐。这张收据和那个还没打开的邮件和签了字的招供同样有效。懂吗？

她颔首。

马克（继续）：那好。现在，哪里来的一个泰勒先生？

玛尔尼：没有这么个人。我从来没有结过婚。

她歇下来擤鼻子——设法赢得时间，把她的故事编圆。

玛尔尼（继续）：泰勒太太是我母亲的一个老朋友。

马克：我明白了。当你到拉特兰公司要求工作的时候，想起了这个名字？

她不回答。

马克（严峻地）：你不是洛杉矶人，爱德加小姐。你是哪里人？哪儿？这儿附近？

她不回答。

马克（继续）：亲爱的，你是一个冷酷无情的、熟练的说谎小演员。

玛尔尼：我是没有办法！

马克：不对。可能不是。

玛尔尼：我不是指那件事……我是说，我不是出生在加利福尼亚，我出生在……弗吉尼亚州的里奇蒙。我在襁褓中时，父亲便抛弃了我们。七岁前，我和母亲一起住在里奇蒙，之后我们搬到加利福尼亚……（灵机一动）——母亲能在那里的飞机厂找到工作。这是事实。我发誓。我十岁的时候她死了，我是由泰勒太太在那里带大的。

马克（抓起她的行李，提了起来）：快点……走吧。

273.内景，汽车，双人镜头，两人特写。

玛尔尼：你是怎样找到我的？

马克：你在这里是回答问题的，小姐。你是怎样弄到沃德保险柜密码的？

玛尔尼：我从苏珊的手提包里拿走了她的钥匙。

马克：是这样。那么，现在，你从头讲。

玛尔尼（挺直肩膀，下决心开始说）：就和我对你说过的那样——我生于里奇蒙……我们很穷……我们穷得难以忍受。

274.远景。

马克的汽车往弗吉尼亚的乡间开去。

275.内景，汽车，中景，双人镜头。

玛尔尼还在侃侃而谈。马克注意着路面。

玛尔尼：……母亲死后，我孤单得如此可怕。

她望望马克以求理解。他继续注意前面的路时，脸上的神色莫测高深。

马克：接着讲，我还在听着呢。

玛尔尼：我一面上学一面照顾泰勒太太，直到她死。她给我留下了她的房子和五千美元保险金，我把房子卖了……它曾经抵押过，所以我只得到九千美元现款……可是我一共有一万四千美元。我！有了它可以为所欲为。我要的是像个贵妇一样——哪怕只是短时间的——去生活。不是像我以前那样做苦工，见到什么都馋，没有人……

马克（冷嘲热讽地）：行了，孤儿安妮，我明白这种情景了。

她深深吸一口气，向马克转转眼珠，看看怎样顺着这些往下说。

玛尔尼：我不想呆在加利福尼亚。我……怕杰西，我的表亲，她蹲过监狱……一些不好的事……我决定离开。我到了首都华盛顿。我有足够的生活费……过真正的生活……至少两年……过得像个贵妇似的。

马克：为什么选中华盛顿？

玛尔尼：因为……它不是里奇蒙……我不想回那儿去……而且它离赛马场和猎区近。我一直想要一匹马……比想要世界上任何别的都迫切。（稍顿）没有太多的需求了。我买下福里奥。

马克：福里奥？

玛尔尼：我的马，在加罗德农场。我过了两年的快活时光。去年11月，钱花光了……我不得不找工作。我到了匹兹堡，在肯道尔公司找到工作，直到我能找到更好的职位。

马克：可是为什么要离开华盛顿？他们抓到你觊觎美国造币厂？

玛尔尼（保持她的尊严）：我只不过想换个地方。我……好动，呆不住。

马克（向她投去长久的、权衡分量的目光，随后深深吸了口气，往深里追究）：好吧，让我们再试试。我们回过头去，看你能不能把像珠穆朗玛峰那么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变成几个事实。第一点……你的日子全错了。先前，你受雇于斯特拉特公司。

她魂不附体地盯着他看。

马克（继续）：我曾经在那里见到过你。斯特拉特是拉特兰公司的税务顾问。他曾向我指出你。后来，几个月之后，他说你不在了。

玛尔尼（加倍惊惶）：你是说，你雇我的时候……已经知道全部关于……全部那些事啦？

马克：不，我那时不能确定。可是我认为把你留在这里可能挺有趣。（公事公办的样子）我们已经确认你是窃贼，又是个不说实话的人。现在看看该是什么头衔？是个不能自持的窃贼……还是个病态的说谎者？

玛尔尼：那有什么差别？

马克：有点儿。有点差别。对我而言。

玛尔尼投过去一个飞快的探询眼神。

马克（继续）：你蹲过监狱吗？

玛尔尼（露出真正动怒的神色）：当然没有。（收敛怒容）我知道你现在永远不会相信我了。这是我本身的过错……在斯特拉特的事真的是……我干的。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猜想只是一种疯狂……而且斯特拉特先生是那么……我讨厌他！

马克：就像你讨厌我一样？

玛尔尼：噢，不！不是你……（开始毫无表情地哭）

马克放慢车速，离开高速公路并停了下来。他关掉发动机，转向她。

马克：把脸擦干净。

她擦干眼睛和脸的时候，他观察她片刻。

马克（继续）：快点。

276.外景，霍华德·约翰逊饭店，白天，中景。

玛尔尼从那边下了车，跟随马克走进霍华德·约翰逊饭店。

277.内景，霍华德·约翰逊饭店，近景。

他们坐下看莱单时，女招待站在一旁。

女招待：你们要吃点儿什么？

玛尔尼（对女招待简略地）：请来一份腊肠，一杯咖啡。

马克（淡然一笑）：我也一样。

女招待：好的。（拿着菜单走了）

镜头推近，直到马克和玛尔尼占满画面。

马克：继续我们的小讨论吧。长期使用化名和你那突然的诱惑物与未经预谋的冲动的说法不一致。

玛尔尼（伤心地）：我的表亲杰西在华盛顿找到了我……所以我离开了。我只不过换了个名字……我真的不明白我为什么要那样干……

马克（公正地）：到拉特兰公司时为什么再次改名换姓呢？

玛尔尼：如果你偷了将近一万美元会怎么办？你会不会改你的名字呢？我害怕用我原来的名字！如果警方发现了真相会怎么办？如果他们发出材料说……捉拿“玛格丽特·爱德加，有时叫‘马里恩·霍兰’，因涉嫌偷盗……”噢，有什么用？我为什么还想方设法让你了解！

马克：我不仅想方设法了解，我甚至想相信你。

玛尔尼：为什么？

马克：因为，去它的。我要这样！？你能了解这点吗？

女招待（送来食物）：饭菜来了，朋友。你们再要别的话，告诉我好了。

马克：谢谢。

马克和玛尔尼之何出现了好几次冷场。他们都在啃自己的腊肠（热狗）。可是咬了一口之后，马克停下来观察玛尔尼。她的精力已经毁灭性地被消耗殆尽，隐约增添希望的感觉加强了胃口。她报复似地袭击她的食物，在注意到马克的沉默前，她已经吃了好几口。对马克而言，他在观察饥饿。这种十分强烈的、穷孩子的饥饿，比之玛尔尼编的故事更使他感动；现在，当她研究他的表情时，企图再作尝试。

玛尔尼：马克……我偷的原因……在拉特兰公司……（感到他对她手软，便锲而不舍）事情是那么纠缠不清……我以前就想说……

他没有帮她什么忙。

玛尔尼（继续）：……我需要脱身……你明白吗？你明白吗？（抖胆地，但仍用委婉语）离开拉特兰公司。

马克仍不作答。

玛尔尼（继续，泄气地）：你不明白吗？（深吸一口气）事情是……我们是（仿佛在作无能为力的挣扎）……

马克：就算我们是，这就是要逃走的理由吗？

玛尔尼（激烈地）：是的！我认为是我走的时候了……在我受伤害之前。我的意思是干吗要欺骗自己呀。

马克（费了点时间去领会这个信息和它委婉可怜的言外之意）：你曾经用过玛格丽特这个名字吗？

玛尔尼（迟疑）：玛尔尼。

玛尔尼抬起眼睛哀求地望着他，企图挤出一个胆小的微笑。他只是盯视地，不露端倪。她便绝望地敦促——

玛尔尼（继续）：我已经把一切都告诉你了。我发誓，一切！……如果你不把我送进……

马克：难道我用任何方式暗示过不把你送交警方吗？

玛尔尼（突然火冒三丈）：你干什么我都不在乎（把头靠在胳臂上）！

马克（她的目光离开他之后，他的表情柔和下来以致怜悯）：玛尔尼……我必须知道我的位置……如果我不让法律查办你……我要对你负起责任。

玛尔尼（首次真诚地希望）：噢，上帝啊，马克……如果你放掉我，我向你发替我永远不……

马克（摇头）：我不能放掉你，玛尔尼，总得有个人照应你并帮助你。不能只是把你放掉。如果我放走你，我便有罪，而且在道义上有责任。

玛尔尼（茫然）：那怎么办……

马克：玛尔尼（莞尔）这样对你合适。好了，玛尔尼，事情就得这样办。我把你送回费城。我们今晚一起回到家里，明天你回拉特兰公司，你会看到苏珊的钥匙自有办法回到她的皮包里。

玛尔尼（全神贯注地）：我怎么能？我怎么能回拉特兰公司呢？

马克：你被掩饰了。我已经把钱垫进去了。昨天我去接你的时候，发现你已经走掉，我立即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到拉特兰公司查沃德的保险柜，算出损失并填补上了，随后我才出来找你。（望着她）记得第一天你在赛马场上如此倾心于一头叫“心灵感应”的马吗？

玛尔尼（含糊地）：那匹我叫你别下赌注的马。

马克：没错……记得你说过，当它两岁大你就观察它受训。这就是我所干过的全部事情，我去找它，发现它接受过弗吉尼亚的马其顿上校的培训。我给马其顿打电话，问他知不知道附近还有出租的马，他告诉我三个名字。我昨天开车到普莱恩斯查马厩。运气不佳。可是最后一处的人说我为什么不去试试米德尔伯格的加罗德农场。

马克向女招待示意要帐单。她走过去开帐单。

玛尔尼：你仿佛是从地下冒了出来……

女招待（把账单递给马克）：你们下次一定再来啊。

玛尔尼（一俟女招待走掉）：你为什么带我回威克温？

马克：因为我不相信你不会跑掉。

玛尔尼：我怎么跑呀？你有收据，邮局钥匙，（苦涩地）……我的名字……

马克（看她一眼）：玛格丽特·爱德加，肯定这些是你用过的全部名字吗？你肯定没忘掉在什么地方旅行的时候的一两个丈夫吗？

玛尔尼：我对你说过，我从来没有结过婚。

马克：亲近的小姐呢？

玛尔尼：没有。也没有情人，没有情侣，没有亲近的朋友，没有男朋友，没有男性客人，什么都没有。

当马克好奇地久久望着她，怀疑地摇摇头并站起来的时候，镜头后拉。玛尔尼跟着他。他们走向收银台，半路上，玛尔尼指指女厕所，她眯起眼睛。

玛尔尼：马克……

他转身，不明白为什么。

玛尔尼（继续）：马克，我必须去……（指女厕所）稍稍梳洗一下。

马克神速估计一下从这个地方逃走的可能性，然后摇摇头。

马克：你够光鲜的了。（打断她飞快的蹙眉）快走。

他迅速付了账、带她走出饭店。

278.内景，汽车，黄昏，近景。

马克（发动汽车）：顺便说一句。由于你对贵妇们如何生活与行事如此感兴趣……拐弯抹角地说“梳洗一下”是非常资产阶级的。贵妇们倾向于不说出来。

玛尔尼：你可真见鬼。

马克（笑）：你现在可以做了。

他灵巧地把汽车开进高速公路的车流中，转了个弯，飞快地向她投去毁灭性的一瞥，她好生不自在地躲避。

马克（继续）：我信不过你，玛尔尼，肯定有许多男人对你有兴趣。

玛尔尼：我没有说过男人们对我没有兴趣，我说的是我对他们没有兴趣。

马克：从来没有兴趣？

玛尔尼：没有（考虑这条思路的可能性，她飞快抬眼，又低垂眼睑）。

马克（忍俊不禁）：你知道吗，玛尔尼，我怀疑你相当不谙世故。

当马克继续开车，眯起眼睛沉思的时候，冷场了好一会儿。最后，他几乎难以觉察地一耸肩，表情像是一个决定孤注一掷的赌棍。当他终于说话的时候，声音显然正常而且平淡。事实上，它几乎是高级人类经过克制的声音。

马克（继续）：我们到家之后，我会解释说我们像情人似地吵了一架，于是你跑掉了，我去追你并把你带回来。这样会让爸爸高兴。他崇尚行动。我会说由于我们计划在本周内结婚，你将留在威克温……因为我不能让你离开我的视线。他也祟尚显示身心健康的动物欲望。

玛尔尼盯视他，就像她见到有人在马路上发疯——危险疯癫——时那样。

马克（继续）：我们要在法律允许的进度下尽早结婚，并登上一艘开往外国的船。你想到哪儿去？去南海？他们把大群女人放在其中的一个岛屿上，他们能把大海龟从海里吆喝出来……

玛尔尼（从他身旁躲开）：你想得到什么？

马克：我想“得到”一次求婚。我该怎么说呢？让我看看。这样说如何……“你肯嫁我吗？”

玛尔尼：你疯了！你失去理智！

马克：可能。噢，顺便提一下，名字的事。今后我叫你玛尔尼——我会很容易把这件事解释清楚——爱称——就这类的事。可是这泰勒嘛……我想我们不如把你以玛丽·泰勒为名，处理更好些。

她瞪视他。

马克（继续）：完全合法。你可以在结婚证书上签上“明妮·茅斯”，而你依然是合法结婚。

她没有时间考虑，只是盲目的本能驱使她与感觉到向她滑过去的网作斗争。

玛尔尼：听我说，马克，你知道我是什么人！我是明妮·Q·窃贼！我是一个贼，一个撒谎的人和……

马克：看上去是我的不幸，爱上一个窃贼和撤谎的人。

玛尔尼（看出他是非常严肃的）：爱上？（这里有希望）噢！要是你爱我，你会放我走的！让我走吧，马克！求你了！马克，你不了解我！（不顾一切地）听我说，马克！我和别人不一样！我知道我是什么人！

马克：我不相信你知道，玛尔尼，无论如何，不管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们也必须和你打交道，不管你是什么样的人……我真的爱你，玛尔尼……（非常惊奇地摇摇头）我知道这是可怕的，可是我真的爱你。

玛尔尼（声音低沉，几乎是谴责的嘘声）：你不爱我……我只不过是你已经……抓到的东西……你认为我是你曾经抓获的某种动物！

马克：一点儿不假。你是的。而且这回我抓到一种真正桀骜不驯的东西，不是吗？我追踪你，抓住你，并且在上帝面前我要留住你，还有，玛尔尼……我们回家之后，别生邪念带着威克温的银器潜逃。只不过控制你自己短短一个星期……那之后，你便有合法的所有权。

玛尔尼（阴森地）：像你？像你一样有了合法的所有权？

马克（直视面前的路）：如果你要这样解释，是的。必须有人对你负起责任，玛尔尼。缩小到我和警察之间作个选择，好姑娘。

279一280.外景，威克温大门前，白天。

马克的汽车停在车道上，他们走过大门的时候，房子的双扇门在马克和玛尔尼的面前洞开。他们穿了旅行服装。马克握住玛尔尼的手，兴高采烈地把她从抛洒米粒的瀑布中拉出来，这些米粒是仆人们随着利尔、拉特兰先生、圣公会教长吉列恩牧师以及堂兄鲍勃撒的。堂兄鲍勃是一个年老心不老的人，相当拘谨，一个天生的单身汉。

马克（对撒米粒的人）：等会儿。留下你们的热情。鲍勃堂兄……我差点儿忘了，你弄到惯例的必需品了吗？

堂兄鲍勃（伸手在里面口袋拿出两只信封，把它们交给马克）：旅行支票在这里面……这里面是信用保证书。

马克（从鲍勃手中接过信封）：谢谢，老兄……（对玛尔尼）宝贝儿，鲍勃是掌握我们银行业务的堂兄……非常有用的人。噢……你能否照看一下到机场取回我汽车的事，鲍勃？

假定鲍勃乐意效劳，马克转身抓住玛尔尼，拉她向汽车走去。利尔往前迈步，止住马克，搂住他的脖子使劲吻他的嘴。

马克（斯文地脱身，拍拍她的脸蛋，低声说）：保重，利尔。（再次吻她……这回是吻在脸上）我们会送给你一个高贵的野蛮人，好吗？（转向他的父亲，微笑着）再见，爸。谢谢你，吉列恩博士，要是没有你就不合法了。

他向众人挥手，把玛尔尼送上汽车，开车离去，大家也挥手送他们出了画面。其余的人分成几堆站着。仆人们回到房子里去；拉特兰先生和吉列恩博士转向鲍勃。利尔独自站着，仍旧望着新婚夫妇的背影。

拉特兰先生（挽起吉列恩牧师的手臂）：在他们端走之前，咱们回屋去喝完香槟，把蛋糕也吃完吧（他们向门口走去）。

镜头上留下利尔和鲍勃的几个中特写。他们二人好像要在度蜜月的人已走出视线后逗留。

堂兄鲍勃（眯缝着眼）：那只订婚戒指至少得有五克拉。

利尔（眼睛没看他，看远处）：六克拉半。蓝白色的完美宝石。

堂兄鲍勃：他的母亲留下了极其珍贵的珠宝，就放在银行的保险箱里。

利尔：他说他要让她得到从来不属于任何人的东西。

堂兄鲍勃：可是六克拉半呐！兑换债券去买一只戒指。

利尔（突然之间非常活跃）：可是他没有付钱，而是记账，是我帮他去取的戒指，它值四万二千美元，外加税。

堂兄鲍勃（呆若木鸡地盯着她，没精打采地说）：你说的是四万二千美元？这个人精神错乱了。

利尔点点头。他走近些，放低声调。

堂兄鲍勃（继续）：你知道上星期他对我干了些什么吗？他到俱乐部去，扬起一张七干美元的支票，并且硬要我去银行开门，交给他七干美元！然后，他又兑换掉那种非常好的债券……不听我的忠告！让我去弄那笔钱……一万……小额钞票。我问他为什么要用一万元的小票。他说：“哎呀，老兄，我被人勒索。他们特别指明要小票。”（痛苦地）我知道大多数人觉得马克“幽默”可爱。我可不觉得。（加快速度说完）为了买一只戒指去数尚未付钱的帐单——一周之内大约七万——一点儿都不“可爱”。

利尔倾听这段背诵的时候精神集中得几乎打哆嗦。当他停止说话转入沉思时，利尔皱起眉头，不安生地挪动身子。

堂兄鲍勃（继续，他使自己生气——一种调节精良的怒火，但是不管怎么说，是怒火）：六七千美元的南海蜜月，保守地说——一只四万二千美元的戒指！用全部这些钱去庆贺什么呀？这个寒碜的偷偷摸摸的小型婚礼。他甚至没有问问圣母……

利尔被所有这些信息搞得心烦意乱，心不在焉地拍拍他的胳臂。他的怒火突然进发出来了。他沉思冥想地朝画外了望。

堂兄鲍勃（继续）：我真的认为他应当去问问圣母。

镜头移近拍摄利尔不可思议的表情。

281.内景，楼上走廊，威克温，白天。

利尔打开她的卧室门走进走廊，那里恬静无声，空无一人。她从走廊走到另一扇门前，开门走进一个房间。悄无声息地随手关上门。

282.内景，马克的卧室，白天。

利尔走到马克的书桌前，开始拉开抽屉。在第三个抽屉里，她看到她要找的东西。这是马克的私人活期存折，她打开翻到她要找的日期，细心察看：支票兑换现金，七千，1月20日。没有写明用途。其次，她发现存款“五千现金”，注明这笔钱“留在贵重物品保管处，以防万一”，然后，在存款栏下有一万元，注明“债券”，紧接着便是支付一万元。在这项支付外还有别的记录。书写如下：“付清斯特拉特”。镜头推近，直至这个插入镜头占满画面。此时我们听见利尔的悄声细语——

利尔（画外）：“付清斯特拉特”。斯特拉特？

283.近景，利尔。

她倚在桌前，从分类格上拿一张便笺。这种蓝色便笺的右上角印着威克温的地址。她记下“斯特拉特”这个名字。她叠好便笺，放进口袋，双肘支在桌上，更坚决更细致地认真查帐。

286.内景，船舱，晚上，特写。（注11）

一大捧陈列的鲜花占满了画面。花朵间插了一根小棒，棒上挂着一张折叠的卡片，上面有银色的题字及一对小小结婚银铃。镜头往下降，我们见到插花瓶里的水，镜头停留在水上，我们看见水面缓缓往两边荡漾。镜头徐徐拉开，显露出五斗柜上其他送行的礼品——水果、更多的鲜花和酒，等等。现在镜头展示一间提供设备的豪华船舱的起居室。镜头拍到马克，他正在为自己调酒。他只穿着长裤和衬衣。他端起酒杯走开，镜头摇跟他走到通向卧室的门，我们看到那边一对单人床尾。马克倚在门框上，通过敞开的门向那边说话。

马克：喝点儿吗？

卧室那头没有回话。

马克（继续）：我给你兑杯酒好吗？

仍旧没有回话。

287.近景。

马克略向前迈一小步，并朝卧室里张望。

288.中景，从他的视点。

卧室里空无一人。

289.近景。

马克穿越房间，并轻扣浴室门。

马克（继续）：我说的是，你想要点威士忌刷刷牙吗？

玛尔尼（画外，她在门后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清）：不要，谢谢。

马克离开门，坐到床上，镜头跟拍。他接着说话，不完全是作为宽慰一头惊弓之鸟的手段——我们一定已经感觉到，他在这个环境中也不是完全安之若素的。

马克：我再说一遍——和电影或《妇女家庭杂志》相反，结婚的战场不是卧室，真正的战场是浴室，在浴室里为了洗澡而定下规矩，不得超过十五分钟。亲爱的，你已经在浴室里……（看表）——呆了整整四十七分钟了。

290.中景，从马克的视点。

浴室门打开了，玛尔尼走出来，她穿了长袍和浴衣……看不出是新娘子，她的脸素素净净，不挂脂粉，异常苍白，她并没有装出笑容。

玛尔尼：你现在可以用浴室了。

291.特写，马克。

马克（对她笑笑）：谢谢。

他仍旧坐在原来的地方。

292.中景，双人镜头。

玛尔尼决定不了往哪儿去——朝哪个方向能得到安全。

马克（继续）：你洗尽脂粉之后，显得非常性感。

她既不挪动也不回答，甚至不看他一眼。片刻之后，他放下手中杯子，温柔地说话。

马克（继续）：玛尔尼？上这儿来。

像囚犯对看守所发的命令作出反应一样，她服从了。直接走向他，镜头推近。她垂下两手站着。他没有碰她，只是坐在那儿，抬头看她。

马克（继续）：我们会好起来的，玛尔尼，相信我。我们会成功的。

他伸出手去温柔地握住她的手腕，拉她坐到身旁。镜头下降，绕过去面对他们二人。她承受这种对待时，屏息静气，在拉长的脸上沁出细细的汗珠。然后，当他探过身子去吻她的时候，……突然全改变了。她狂暴地把他推开，使劲挣脱他，甚至要挣脱他周围的空气。

玛尔尼（嗓音嘶哑地）：我不能！我不能！我不能！

她窜跳起来的时候，镜头绕拍，又摇跟她飞奔冲进起居室。她出了画面。

293.中景。

镜头是从起居室往卧室拍。马克从床上蹦起来并走过来，直至——

294.近景。

他看到——

295.内景，船舱起居室，中景，从马克的视点。

装饰了鲜花的空荡荡的起居室和蜷缩在舷窗下靠墙的中型沙发内的玛尔尼。

296.特写。

马克站在门口，极迷茫地望着她。

马克：看在上帝的面上，玛尔尼……

297.中景。

角落里玛尔尼同样的形象。

玛尔尼：我忍受不了这个！我要死的！要是你再碰我，我要死的！

（这个场景的余下部分必须显示出马克这个实际的观察家的耐心和灵敏度甚至与这个挑战不相上下。他在这个场景中表现出的神态自若只不过是隐藏他所能感触到的关怀和同情的深度。）

298.半远景，整个房间。

马克凝视她怒火中烧；她像一头被逼在角落的野兽，回视他。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他们四目相对……完全格格不入……没有丝毫可以互相沟通的可能性。马克终于缓慢小心地移步，不是对着她，而是平行的，直到他找到一个可以坐下来的地方，一个他可以望到她，而且说话不致于会再吓着她的地方。镜头移近拍摄二人。

马克：我不会碰你。我答应不碰你。只是别再缩进这个旮旯，求你了。

过了一会儿，玛尔尼直起身子，她坐正，紧张、摆好作紧急逃跑的姿态。

马克（继续）：也许你现在对我说说这是什么原因？是不是你表示发现我不特别有魅力的小伎俩？

玛尔尼：我对你说过不要娶我！我对你说过！（她的嗓子里有一丝极为备受折磨的声音）噢，上帝……你干吗不能放我走就算了呢？

马克（冲动地往前挪，是怜借的姿态）：玛尔尼……

玛尔尼（立即退缩）：别！求你……求你别！

马克：我给你调杯酒吧。

玛尔尼（木然地）：我不想喝酒。

马克：我认为一杯白兰地……

玛尔尼：我不要！别管我就是了！

马克（耐着性子但坚持）：不，在我找到你是怎么回事并找到帮助你的办法之前……我不能不管你……

玛尔尼：你能帮助我的唯一办法就是别管我。你能理解吗？还不够明白的吗？我忍受不了被人……控制。

马克：被随便什么人，或者只是我？

玛尔尼：你们，男人！

马克（歇了会儿，然后——平心静气地，随便地）：真的吗？那天在我办公室和马厩里，你看上去并不在意嘛。在整整的上个星期里……我已经“控制了”你——我吻过你。（忍不住暗自笑笑）上个星期八次。我一直在数。那时你为什么没有出一身冷汗逃走，然后缩到角落里呢？

玛尔尼：我……我那时想，我忍受得了……我不得不……

马克：我明白了。（凝视她片刻）你总是感到这样吗？

玛尔尼（暴躁地）：总是这样！是的！

马克：为什么？你出过什么事？

玛尔尼：出事？没有。从来没有出过什么事。我只不过从来不要任何人碰我。

马克：你试没试过谈谈这件事？对医生……对能帮助你的人？

玛尔尼：没有。干吗要这样？我不要结婚？我按自己的路子过得很好……

马克（温柔地）：噢，我可不那样说。如果我没逮住你，玛尔尼，你会不断地偷窃……

玛尔尼：不……不，我不会……

马克：会的，你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偷。

马克站起来，踱到房间的另一头，小心翼翼地不去惊动她，镜头摇拍。

马克（继续）：你最后总会被……什么人逮住，你是那么个爱冒险的小家伙。某个……（淡然一笑）富有性感的敲榨勒索的人……会选中你……得到机会的人……随便说说……和我一样能“纵容”的人是很少的。迟早你会被送进监狱，或者被某个怒发冲冠的强壮买卖人逼在某个办公室的角落里，索取他算计应当得到的东西——你可能吃了亏还得进监狱。所以我不说你干得很好，玛尔尼。我宁肯说你需要你能得到的一切帮助。

299.中景，从他的视点拍玛尔尼。

在马克说这长篇大论时，镜头对准玛尔尼移动，恰似马克在移动。

玛尔尼（突然地）：我不需要你的帮助。

马克：我不认为你有能力去判断你需要什么，以及从什么人那里索取。你真正需要的，我认为是一个心理分析医生。

300.中景，玛尔尼。

她生气地哈哈大笑。

玛尔尼：男人！你对他们中的一个说“不行，多谢”，想碰运气！你就离傻子不远了。要是不悲观的话，还是挺有趣的呢！

301.中景，马克。

他看到她完全处于不可理谕的境地。他叹气并往后靠。

马克：你看，玛尔尼……我认为今天晚上不管什么情况，我们俩谁都不会讨论出个所以然来。我们休息会儿……我们明天再谈谈。

302.近景，玛尔尼。

玛尔尼：没什么可谈透的！我已经对你说出我的感受。明天，后天，再后天，我的感受仍是一样！

一股要逃避的强烈冲动，甚至不愿让他看见，玛尔尼背转身去——她面对着墙——她作了个小小的无能为力的动作——她的拳头抵住一大片牢固而坚硬的墙。

303.中景，马克。

他往前迈到一个稍近的角度。

马克（感动，引起怜悯）：玛尔尼……听我说，玛尔尼。除非你愿意，我们不谈这件事，可是我们要在这条该死的船上呆八天八夜……我们目前把整个事情抛开，设法度过这个可怕的蜜月航行，尽可能体面……我们至少设法做到彼此友爱……

304.近景，玛尔尼。

态度如前。

玛尔尼（痛苦地）：友爱！

马克（画外）：好吧。如果这个要求太过分——我对你友爱，你待我有礼。

305.近景，玛尔尼。

态度仍如前。

玛尔尼：你不会……

306.近景，马克。

马克：不，我不会的，玛尔尼。

307.近景，玛尔尼。

转过身来，满脸疑窦。

308.近景，马克。

马克（继续）：我决不食言。

309.近景，玛尔尼。

震颤心扉地深深吸了口气。

310.近景，马克。

当他穿过房间走向卧室的门时，友好随和地说话。他回身对着她。

马克：我们现在为什么不设法休息会儿呢？怎么样？你到你这儿的床上……（微笑，指卧室内）……而我到远在光年之外，睡在我的床上？（他指另一张床）

311.中景，玛尔尼。

如前景所示，和他隔一段距离。

玛尔尼：谢谢，（礼貌周全地）我想我愿意在这里呆一会儿。不过，多谢了。

312.近景。

马克估量她那倔犟、防御的态度，颔首同意，回身进了卧室。

313.中景，船舱全景。

玛尔尼精神萎靡，精疲力竭。她合上双眼，用睡袍的袖子揉揉自己沮丧的睑和额头。（化）

314.内景，船舱，卧室，晚上，近景。

马克在黑暗中坐在床上，十分清醒地凝视前方。透过头上的舷窗射入夜空的暗蓝色。他吸烟的时候，烟头亮起来，他面容憔瘁，仿佛曾经想法入睡却又不成眠。镜头斜着离开他，拍玛尔尼的空床。镜头移到两室之间的门洞，然后转到仍点着灯的起居室，玛尔尼仍在远处的角落里，因为睡不踏实而无精打采，一条胳臂搁在脸上以挡住屋子里的亮光。（淡出）（淡入）

317.内景，船上休息室，黄昏。（注12）

马克和玛尔尼在酒吧里，马克拿着一杯酒，玛尔尼双臂合抱，百无聊赖地坐着。我们感觉到玛尔尼连马克的话语都不能容忍了。他与她沟通的试图已经变成不说是绝望的话，至少是已有定论了。

马克：问题在于……没有所谓“模范”这类东西，我们都是独一无二的。

玛尔尼显露出一副爱听不听的样子。马克喝了一口酒，接着往下说。

马克（继续）：在非洲……在肯尼亚……有一种非常美丽的花……珊瑚红色开绿色倾斜的花，很像风信子。可是如果你去摸它，你会发现它根本不是花。它是千百只小昆虫故意组成的，名字叫法蒂虫。它们为了生存而逃避千万只饥饿的鸟，便死在花的形态中——一朵花，顺便说一句，法蒂虫看来有所发明，因为自然界中没有别的东西像它，连这种虫子仿效的花朵也是独一无二的。

玛尔尼叹了一口气，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马克心灰意懒地把余下的酒一饮而尽。

马克（继续）：就像我这样的独一无二，也像你那样的独一无二。

她扭过头去。（淡出）（淡入）

318.内景，船舱起居室，晚上，特写。

一本翻开的书占满画面。书脊上的题目是《海边动物》。镜头徐徐拉开，恰到好处地拍进马克的眼睛。它只往后拉到在画面顶边刚够框进他的额角。他没在看书，眼睛从书的上端望到别处去了。

319.中景，从他的视点。

我们看见通卧室的门，门上影影绰绰地暗示卧室内玛尔尼的活动。

320.特写。

再次拍马克的眼睛，稍稍眯着。

321.中景，再拍卧室门。

玛尔尼出来了，她穿了睡衣，捂得严严实实的。

322.半特写。

马克呷了一口酒，仿佛没注意她的出场。此时听到玛尔尼的声音——

玛尔尼（画外）：如果你不在意，我要把门关上，灯光妨碍我。

马克抬头，假装吃惊。这是首次在他的声音中听得出危险的暗示。

马克：是这么回事吗，亲爱的？哦，灯光……当然……对我这几天晚上坐着看书这么晚，你是绝对够体贴的。（举起书让她看书名，是《海边动物》）由于昆虫学似乎不是你的话题，我便专心致志于海洋生命……我迫切找一个话题，（眯缝着眼）……随便什么话题，玛尔尼。

323.中景。

玛尔尼站在卧室门口。

玛尔尼（突然脱口而出）：好吧，有一个话题。多久？我们必须在船上呆多久——这个旅程？我们要多久才能回去？

324.半特写，马克。

马克（现在公然怀着敌意的讽刺）：怎么，拉特兰太太。你是指这个愉快蜜月的美好的日日夜夜——只是我们俩单独……在一起——应当从此结束了吗？

325.中景，玛尔尼仍在门口。

她充满敌意地、尖刻地瞟了他一眼，转身返回卧室，使劲砰然把门关上。

326.半特写，穿着睡衣和睡袍的马克。

在无礼的砰然关门声中，马克旋即站起来，镜头快跟，他走到卧室门，他推开门并走进去。

327.内景，卧室，中景。

马克的猝然闯入，立即使玛尔尼警觉。她已经脱下睡袍，正准备上床。她立即转身对着他。他们面面相觑片刻……作好准备。

玛尔尼（二人中更具防御性）：要是你不戒意……我要睡觉了……我对你说，起居室的灯光妨碍我。

马克：是这么回事。我们当然不能让任何东西“妨碍”你啦，是吧？

他后退到足够通过门洞关掉起居室的主要灯，这样，他们在室内只剩下一盏灯了；是床附近的床边灯。他原地不动。

玛尔尼（毫不动容）：如果你不想睡觉……请出去。

马克：可是我真想睡觉……要上床……

他缓步向她走过去。镜头推近，直到只拍马克一个人，他说——

马克（继续）：玛尔尼……我非常想上床……

328.特写，玛尔尼的头和脚。

她的两只手从画面底边伸上来挡他。她说出下面这个字的时候，声音提高到脆弱的音量。

玛尔尼：不！

329.大特写，马克。

她的猛烈抵抗触发起马克等量的、长期抑制的狂热。

330.特写，玛尔尼。

马克的手进入画面，并用残忍蛮横的动作抓住她睡衣的肩部，把睡衣撕开。她没吭一声，裸肩而站。

331.特写，玛尔尼的脚。

睡袍完全脱落到她的脚踝上。

332.远景。

我们简略地看到这个场景和情节。惊愕无声，随后马克慢慢地脱掉自己的睡袍，披在她身上。

马克：玛尔尼……我很对不住。

333.特写，玛尔尼。

当我们看见他双手把睡袍围紧她的脖子时，她木然不动。他温文而雅但冲动地把她拉到身边，温馨并耐心地吻遍她的脸……这不仅仅是他的欲望终于冲溢，而且是他对她非常真挚的爱，是爱情支配他对待她的态度……不是单纯的利用，而是吸引、关怀，不顾一切地激发她的反应。玛尔尼的恐惧和突变明显地表现在她紧绷的脸和身体上。之后，玛尔尼缓缓低下头，又抬起头，她毫无表情地茫然盯视头顶上的天花板。它彻底向我们揭示并明摆着——什么都没有，没有感情的萌动或情绪的闪动。镜头短暂表现她这个面部表情，然后从这张蜡人似的、死气沉沉的脸移开，转到上面的舷窗，透过它，我们见到磷光闪闪的海面。镜头定在这个景象时，我们渐渐注意到时光的流逝。天空逐渐淡入到黎明前阴沉的灰色，现在，镜头回到那两张床。

马克独自在床上睡觉，旁边玛尔尼的床上被角已经翻开，但是没有人碰过。镜头后退，把我们的视线扩大到足够看见玛尔尼被扯破的袍子在地上，她脱下的袍子在椅子上，是她先前放下的。马克的睡袍在地上堆起来。我们听见一个微弱的声音，一种鬼鬼祟祟的窸窣声——马克动了一下——沉寂片刻，然后是关门声，不是卧室门，是另一扇门——门被狡猾地打开又关上。马克立即醒了。完全清醒了。他飞速扫视一眼空房间，然后站起来，迅速巡视浴室和起居室，镜头摇拍。现在，他赶快行动，从地上抓起他的袍子，裹好身体，走向空无一人的船上走廊。

334.内景，船上走廊。

他侧耳倾听，没有任何声音的来源。本能的急迫感驱使他当机立断，他往左拐。悄然无声地跑到走廊尽头。

335.外景，围着玻璃的散步场所，第二层甲板。

只拍空荡荡的供散步的甲板。我们看见远处马克的细小身影，他飞速奔向镜头，来到前景，然后迅速作出决定，冲上一节走向上层甲板的梯子。

336.外景，轮船甲板，远景。

镜头对着船体前部。我们见到马克从船桥边走出来到了甲板上。他走向镜头，直到——

337.大特写。

他伏在栏杆上，低头看见——

338.中景，船上游泳池，马克的视点。

玛尔尼俯身飘浮在水面上。

339.远景，马克。

他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下台阶，同时扯掉身上的睡袍，纵身跃进游泳池。

340.近景，船上游泳池。

马克左手扶住玛尔尼，让她的头部露出水面，同时右手划水，把她拖向池边的台阶，吃力地把她拉上池边的地面上，让她俯卧。他随即双手给她挤出体内的水。片刻之后听见玛尔尼发出微弱的咯水声，她终于扭转脸，并吃力地把眼睛睁开一条缝。

341.特写，马克，从玛尔尼的视点。

他额上渗出汗珠，因用力而微微气喘，眼睛瞪圆地盯视玛尔尼。

马克（平和地）：我会让你摆脱生活的麻烦的。

342.特写，玛尔尼，从马克的视点。

玛尔尼（眼睛半睁半闭，有气无力地细声说话）：我想死，不想迎合讨厌的旧风尚。（淡出）（淡入）

343.内景，威克温书房，晚上，特写。

一对桃花心木的门扉上半部占满了画面，那上面闪闪烁烁地飞舞着反射的火舌，我们听见低沉的喃喃声，可能是在威胁着什么。突然，门被猛然推开，面前站着穿旅行服装的马克，他身后半步是玛尔尼，他甚至还紧紧握住她的手。她的脸上不露任何声色。

344.中景，从他们的视点。

拉特兰先生和利尔正在看电视，他们转过身来。利尔惊喜地蹦起来；拉特兰先生胡乱地眨眨眼，他的目光激动地回到电视剧上……他做了一个暂时分不开身的手势。

345.近景，马克和玛尔尼。

他们走进房间，镜头跟拍。

利尔（画外）：马克！

她跑过去投进他的怀抱，镜头把他们带进房间。此时，拉特兰先生才勉强地站起来向他们走过去，让玛尔尼吻了他一下。他赞许地轻轻拍她的脸蛋。

拉特兰先生：你们俩在这儿干吗？你们不是到什么地方去了吗？

利尔放开马克，走到玛尔尼面前摸摸她的脸，暗示了亲吻，然后转向马克，抓住他的手。

利尔：噢！……你回来我很高兴！斐济可怕吗？

马克（略为迟疑）：我们没有去斐济。我们在檀香山上岸，飞回来的，我们不得不从纽约坐出租汽车回来。我们累了，而且脏得很。

利尔：你们这两个可怜人儿……你们一定累坏了。

马克：我想我们要干的事是去清洗一下……赶紧喝一杯，然后去睡觉，有关旅行的事得等到早上再谈了，行吗？

利尔真的是好奇，她瞥了一眼门厅里的两只小皮箱。

利尔：你们其余的行李呢？

马克：在艾都怀。（注13）（亲热地摸摸他父亲的胳臂）晚安，爸，早上我和你一起吃早饭。再见，利尔。

他转身领着玛尔尼走出去。她在整个场景中没有说一句话。他们走到门口出去了，留下利尔眼瞪瞪地望着他们的背影。拉特兰先生毫不遗憾地得到机会接着看《佩里·梅森》。（注14）

346.内景，威克温门厅，晚上，近景。

马克和玛尔尼在上楼梯。他陪她上楼的时侯，他的胳臂牢牢夹住玛尔尼的肘，他坚定地把她送进一个房间后，随手关好门。我们在那里望着楼下空荡荡的门厅。利尔在那里出现，她走到楼梯脚下站定，用思辨的目光往上看。

347.内景，玛尔尼在威客温的卧室，晚上，中景。

一个宽敞宜人的房间。它和马克的房间相连，这两个房间之间的门现在是敞着的。他们各自的浴室分别在两头。床罩尚未掀开。玛尔尼颇不自在地站在房间当中，马克在他自己那边从房门探头，并说——

马克：你看，玛尔尼，我们目前已经做到的是……表面，我们不得不这样过。爸爸八点半在楼下吃早饭，我总是和他一起的。所以，自然是你要尽可能多地和我呆在一起……

玛尔尼大踏步走到门前，当着他的面砰然把门关上。

348.内景，马克的卧室，晚上，半特写，马克。

被砰然关上的门差点儿没到打着他的脸，他面对门站了片时。当他的紧张劲缓和以后，他以额顶住门摇了摇，那时我们听到钥匙大声地响了一下。

马克（平静地）：你没有必要锁门，玛尔尼，相信我吧。

马克随后转过身，倚着门辗转。他心力交瘁地深深叹息。（化）

352.内景，威克温门厅，白天，远景。（注15）

大角度的俯拍镜头。玛尔尼和马克已经离开门厅中央，马克对玛尔尼说话的时候，镜头向他们下降。

马克（低声）：这是练习，亲爱的。妻子要随着丈夫走到前门，吻或让人吻，当他开车离去时，忧郁地站着。略略挥手倒不是非要不可的。

他轻快地吻她，走出门去。镜头下移并靠得近些。玛尔尼在那儿滞留片刻。然后，她冲动地跟着他出去。

353.外景，门洞，白天。

我们摇拍玛尔尼走出门口到马克身边。此时镜头为极近景。

玛尔尼：你是到办公室去吗？

马克停下脚步，转过身去，抬起眉毛。

马克：从蜜月回来后的第一天？多不得体呀！（不无嘲讽地轻轻拍拍她的脸蛋，以示宽慰）我不得不出去办点小事……回头见。

他再次转身走向汽车。玛尔尼拦住他。镜头移近些。他们一起站在眺望窗前，我们现在有一个——

354.很近的双人镜头。

玛尔尼：马克……

他好奇地再次回头。

玛尔尼（继续）：马克，我……（她不好意思地涨红了脸）我一点儿钱也没有了。

马克（立即后悔）：对不起，玛尔尼。我会给鲍勃打电话，让他给你开一个户头，时间不会很长……（望着她咧嘴笑笑）你知道我负担了一笔好大的开支，（小心地放低嗓音）而且你可能知道——我付清了斯特拉特的钱。当然是匿名的。

玛尔尼：（像孩子似的）：可是这一切都过去了！

马克：那又怎么样？

玛尔尼（哈哈笑）：怎么样？那样你扔了一万块钱！所以你是个大傻瓜！

355.中景，上面的窗户。

玛尔尼的笑声引得利尔走到一扇开了一点儿的窗前。她往下瞧。

356.中景，从利尔的视点。

我们看见在下面的马克和玛尔尼。马克回答——

马克：可能吧。可是他们不会因为你是个傻瓜而把你送进监狱。我不是被警方追踪的人……目前还不是，而且还有意那样，除非我没有办法避免。没准是你，夫人。不过不是我！

他大步向汽车走去，把车子开走，留下玛尔尼站在那里。她耸耸肩，猛然转身返回房子。

357.近景，利尔。

她窃听之后，表情改变了。她离开窗口。

358.内景，门厅，白天，中景。

玛尔尼走进门厅，随手关上门。我们看见她在门厅中央稍站片刻，没有打定主意。然后她快步走向书房，仔细关好门。镜头停了会儿，然后我们看见利尔急冲冲地下楼梯，目光投向书房门。

359.内景，书房，近景，玛尔尼。

她坐在书桌前，那儿有电话。她拨了十个字码，倾听片刻，然后极其低声慢语地和她的母亲说话……

玛尔尼：妈妈？……不，不，我挺好……我现在完全好了。我得了严重的流行感冒，只不过不想写信。（稍候）……因为我写不了。我也得了喉炎……是的，是的，我的嗓子仍然有点哑……听我说，妈妈，我不能说得太久。我只是打电话告诉你我挺好的，这个星期我会寄去一点钱……不，我不能。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去巴尔的摩，总之，这几个星期都不行。我很快就会再给你打电话的。如果你需要什么，还是把信寄到费城那同一个邮政信箱。（快速地）我现在必须走了，妈妈……再见……再见，妈妈。

她终于挂断了电话。

360.（原稿删）。

361.内景，门厅。

我们看见利尔从书房门走开，登上楼梯，故意慢腾腾的。

362.外景，威克温，黄昏，俯摄，远景。

马克的汽车进入画面，他在揿喇叭，他的汽车拉着一辆载马的拖车。黄昏刚来临，窗户即透出灯光，因此我们看得见汽车声音所引起的反应。它使利尔走到窗前，玛尔尼在矮一点的窗口望了一眼之后，她们立即从窗口消失。

363.近景，马克。

他下了汽车后去打开载马的拖车，当他让福里奥倒退着出来时——

364.中景。

前门开了，玛尔尼匆匆走出来。她已穿好晚餐时的衣服——一件黄色的宽边短连衣裙，利尔走到门边，站在门框旁。玛尔尼向那匹牲口跑过去。镜头摇到刚好拍进玛尔尼和福里奥，他们的头在一起。她的胳臂和头抵住它颈部的力量。她几乎颤抖着吐出它的名字。

玛尔尼：福里奥……噢，美丽……

她转身庄重地望着马克片时，然后——

365.特写，玛尔尼和福里奥

玛尔尼的脸渐渐绽出开朗的笑容，这是对着马克的。玛尔尼回身开始在福里奥的头后面移动。

366.近景，角度稍有不同。

她全然是在冲动之下踢掉鞋子，她抓住福里奥的鬃毛把自己提拉起来，并一跃而起，劈腿跨在它身上，此时，镜头往后快摇。她欢笑着，并开始骄傲地骑在它的光背上驰骋，镜头继续后拉，她策马横越镜头。

367.近景。

当利尔从门廊走出来到马克身边的时候，他望着她。他们钦佩地看清玛尔尼的动作。过了一会儿，玛尔尼欢笑，并——

368.中景。

用她的脚跟踢马，跑开。她和福里奥跨过旁边的矮树丛，一闪而出了画面。

369.近景。

马克和利尔站在那里观望福里奥背上飞舞着的鲜明颜色在远处消失。

利尔（悔恨地）：哟，她原先说她只能骑一点。

利尔转过头来望着马克，估量与他对抗的明智程度。决定冒一下险。

利尔：马克……

马克（继续观望远处的玛尔尼，心不在焉地）：唔？

利尔：听我说，马克。我是个厉害的攻击手，如果你用得着我的话。

马克现在转过身注意她了。

利尔（继续）：我的意思是，如果你处于某种困难（莞尔）……我绝对没有顾虑。我愿对警方或任何人说谎。

马克：你到底在说什么呀？

利尔：今天早上我听见你和玛尔尼的谈话。在门廊上。

马克（冷静地）：听到了？

利尔：好吧。我偷听了。

马克（仔细地观察她，叹了口气）：我们应该让你进大学，或者让你出去或别的。我现在明白了。

利尔（严肃地）：别对我以保护人自居，马克……你匆匆忙忙、偷偷摸摸娶来的那个棕发美女玛丽/玛尔尼，并为了保险的缘故，试图赶快跑到南太平洋去。我也没有必要偷听关于你不存心去蹲监牢的事，才知道你处于某种困境！请你让我帮个忙吧，马克！

马克（微笑）：好吧，你能够帮忙。你能帮忙待玛尔尼客气些。她需要一个朋友。

利尔（眯起眼睛）：我总认为一个女孩子最好的朋友是她的母亲。

马克显示出他没有明白这个提醒。

利尔（继续）：可怜的马克！那是那么可怕吗？我指的是姻亲之间是那么无情，致使你不敢让他们结为夫妻，通常的借口是……健康不佳，还有是气质不对头。这事你明白。可是要求他们麻木不仁！现在，得了吧！

马克（转过脸俯视她）：好吧，利尔，除了这些，你想说什么？

利尔：我？我只不过想向你提供我的服务。游击队战斗员，作为证人，情报媒介。

马克：情报媒介。

利尔：巴尔的摩。在巴尔的摩有一个母亲。今天早上，玛尔尼打了个电话，她说她没能写信是因为她得了流行感冒。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去巴尔的摩。但是这干星期她能寄钱去。她说继续把给她的信寄到同一个邮政信箱。

马克盯着她好半天。她严肃地回望他。

利尔（继续）：我是通过壁炉听到的。

马克终于开始笑了，忧郁地摇摇头。

马克：她在逗引起你的兴趣，利尔。这是某种欺诈。你已经被惯坏了，她着手教你一些规矩……你行为不端。

利尔（她不相信地把眼珠沉了下来）：你再说一遍！

马克（针锋相对地）：可是我不想再说，我没有必要再说，利尔。

利尔（庄重地）：好吧，马克。

当他回头眺望玛尔尼那边时，深情地拥抱了她。

马克：看来你在成长，利尔。（淡入）

370.内景，威克温门厅，下午晚些时候，远景。

镜头在楼梯顶上，俯视空旷的门厅。我们看见大门打开，马克穿着一套西服走了进来。他看一眼空无一人的门厅，大步流星地走向书房，叫喊。

马克：家里有人吗？

正当他在门厅走动的时候，利尔从书房出来，手里拿着一份报纸。

马克（继续）：你好，玛尔尼在哪儿？

利尔：她和爸爸仍在外面骑马。他带她到狩猎区——一件大事，她将要和狩猎队一起骑马。爸爸将把她介绍出去当作一件乐事。

马克：哦？我在等一个长途电话。电话来过了吗？

利尔：没有——据我所知，没有。

这时，书房里的电话铃响起来了。利尔靠近门，要去接电话，马克阻拦她。

马克：我去接。

他走进书房，把利尔留在门厅。他接电话的时候，我们听到他的声音。

马克（画外）：噢？……是的……请等会儿。我要在另一个电话接。

他重新走进门厅，转向利尔。

马克：我要到楼上接电话，利尔。我接上之后，你立即挂上。

马克开始上楼，又转过身去针对性地瞟了利尔一眼。

马克（继续）：你会挂掉的，是吧，利尔？

利尔扮了个鬼脸。马克继续上楼，脸上挂着预计利尔会搞诡的表情。

371.内景，马克的卧室，中景。

马克拿起电话。镜头推近到成为马克的肩和头部的特写。

马克：好啦，利尔……（他等待那咔嗒一声响才说话）喂……是的，我现在和他说话。喂，博伊尔先生。你在那里找到什么有趣的事吗？……让我拿枝铅笔……（他从桌上拿起铅笔，然后边听边写）我准备好了……“伯尼斯·爱德加，巴尔的摩，范·布伦街，116号”，是的，我记下来了。接着说……

他听了好一会儿，在此期间，他的神情变得越来越关注……他慢慢放下铅笔，背靠在椅子上。然后，为了进一步的情况，他又往前倾。

马克（继续）：等会儿！你说她杀了他？那是什么时候？（迅速计算时间）那么那个小姑娘肯定五岁左右，对吗？……她后来怎么样了呢？……不，不是那个女人！那个孩子！我要知道那个小姑娘后来怎么样了！

马克（继续，倾听，然后沮丧地叹气）：不，留在那儿，尽你所能再给我进一步了解。把法律的纪录影印下来，立即寄给我……是的，寄到我的办公室。挂号，谢谢你，博伊尔先生，你干得非常出色……

以上电话中的谈话说到最后部份的时候，楼梯上传来声响，是玛尔尼和拉特兰先生回来了。也听得见利尔的声音。马克略打断话头去听外面的声音。他接着说话时显得更急促了。

马克（继续）：好了，博伊尔先生，把影印件给我。你找到那女孩的任何进一步资料时立即给我打电话……谢谢。我等着你的消息，再见。

他听到玛尔尼在隔璧房间里走动的声音。终于挂断电话时，他双目死盯住门。他沉坐在椅子上，直到差不多靠到椅背上。他极其集中注意力于他和玛尔尼房间中的那扇门。（化）

372一383.（原稿删）

384.内景，简陋的起居室，晚上，特写。

画面上是在睡梦中受到惊扰的玛尔尼。她的头左右辗转，我们听到玛尔尼的声音。画面上泛红光。

玛尔尼（仍旧睡着）：别哭，妈妈！求你别哭……

镜头后拉，看到玛尔尼躺在一张东倒西歪的旧长沙发上，只盖了一条旧毯子。她的头上面是窗户。看到一只男人的胳臂和手。那只手在轻轻拍打那扇窗户。镜头推向那两只手，直到那拍打变得相当沉重。红色的泛光退去。现在镜头从窗户转了一百八十度，墙壁的风格从难看的、寒碜的墙纸变成玛尔尼在威克温卧室里设备良好的墙。我们短暂地看到整个房间。镜头飞速闪向门口。现在我们听到真正的敲击声。马克在门外，我们听到他的声音。

马克（画外）：玛尔尼，醒醒……玛尔尼……

我们仍旧听得见玛尔尼的声音。

玛尔尼：不！别！别！

388.近景。（注16）

马克在前景，正往床边走去。后景中的利尔，刚刚结好睡袍的带子。

利尔：出什么事啦？

马克站住，回转头说——

马克：她在做恶梦……

利尔走进房间，她面对镜头越过马克走向床。

389.近景。

利尔走到床前摇摇玛尔尼。

利尔：玛尔尼，快醒醒。只不过是个恶梦，醒醒。

玛尔尼盯着她，发抖。

利尔：她没事了。

玛尔尼：我发冷。

利尔笑笑，从床边转身对着镜头走开。马克到了前景，利尔走过他身边。

利尔（对马克）：这似乎应当是你的范围了，是吧，好人？各位晚安！

390.中景。

利尔走向通走廊的门，走了出去。

391.内景，走廊，半特写。

我们陪利尔到走廊，她突然站住，她看到——

392.近景。

在马克的门洞里面是一把靠墙的椅子，上面有一本倒扣着的书，似乎是马克在匆忙中把它放下的。书的名字是《犯罪女性的性心理失常》。利尔打了个无声的口哨。

399.内景，玛尔尼的卧室，晚上，中景。（注17）

马克站到床边，玛尔尼仍哆嗦不已，并退缩到床头，把被单紧紧裹在肩上。他望着她，非常想有什么办法可以安慰她。

马克：我给你倒点白兰地吧。

玛尔尼摇播头。马克注意到床头柜上有瓶装的药片。

400一401.（原稿删）

402.近景。

马克：你从哪里弄到这些药的？

玛尔尼毫无表情地望望药片，又看看马克，可是没有回答。他把那瓶药装进口袋。

玛尔尼（耸肩）：我随时都可以买到。

马克从口袋里掏出那瓶药，把它交给她。

马克：你当然买得到。在你方便的时候，你也能找到高处、炉灶、绳子和塑料袋——这个世界充满了供选择的东西。

玛尔尼（耸肩）：我现在想睡觉了。

马克：为什么？看来你睡着的时候不比醒着的时候愉快。

他拿起一把卧室里用的小椅子；掉过头来随意放在床头柜边。他劈腿坐在椅子上。

马克（继续，轻松地）：那个梦……你是知道的，你以前做过……它是不是某件你确实遭遇过的事？

玛尔尼（含糊地）：不。不……我不知道它是什么意思……什么也不是。

马克：它是关于你母亲的……她要你起来。

玛尔尼（困倦地，随着他的暗示）：是的，不过首先，有三下拍打声……然后她说……“玛尔尼，起来……你现在该起来了”——可是我不愿意起来……如果我起来，就会感到冷，而且他们会伤害她……

马克：谁？谁会伤害她？

玛尔尼：那……那……他们……（战栗）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可是我听见那种声音……我，觉得冷，同时听到那个声音。

马克：什么声音？像什么样的声音？谁弄出这种声音？

玛尔尼摇晃自己，让自己摆脱那个幻想——转过去望马克——向他淡然冷笑。

玛尔尼：你是弗洛伊德……我是简？

马克（微笑，但继续穷追不舍）：假如你不去找精神分析家，你为什么不想办法帮助自己呢？

玛尔尼：可是，那就是我掉进这个陷阱的原因……为了想法帮助自己。（不耐烦地）不要管我吧，马克，求你啦。

马克：我不能不管，玛尔尼。一直要等到你同意某种帮助。如果我给你一些书，你会看吗？

玛尔尼：你的一些新的家庭作业？《妇女的情感缺失》，还有《心理变态的违法和罪犯》？

马克（感兴趣）：你看过吗？

玛尔尼（恶毒情绪正在膨涨）：你真的是非常渴望扮演医生，是吧？好吧，我是个大影迷——我知道这种游戏……快——我们演吧……我该从做梦开始吗？要不然我们来自由联想？啊——医生！我肯定你是非常渴望自由联想！现在你给我一个词，我给你联想——你知道的……针……别针……一个男人结了婚……困难便开始……准备好了吗？

马克好奇地看着她。她皱皱眉头……假装一本正经地。

玛尔尼（继续）：快！……我还以为你要扮演医生哩？那么我们演吧。

马克（慢条斯理地）：水。

玛尔尼：洗澡。肥皂。清洗。纯洁。使我纯洁。他的眼泪将洗净他的罪过并重新改造。洗礼。母亲习惯于在星期天带我去两次教堂。（骄傲地）好了。我一点儿也不隐瞒。你很巧妙地引导我说出来，医生！你会在下个场景里使我可怜的麻痹小腿站起来。接着说。

马克：空气。

玛尔尼：凝视……这是你干的事……你凝视并吼叫，还说你在乎，可是你不公正……你要一对……（开怀大笑）

马克：性。

玛尔尼（高兴地微笑）：男子气慨，女性的……亚当和夏娃。杰克与吉尔。如果你再来挨着我，我会打你的耳光，杰克……

她已经不知不觉地滑入一次真正的联想……她敛容正色，支支吾吾的。可是在她恢复过来之前，马克又对他发出另一个词。

马克：死亡。

玛尔尼：我。（吸了一口气）听我说，马克……

马克（迅速——让它继续下去）：针。

玛尔尼（蹙眉）：别针。

马克：黑色。

玛尔尼：白色。

马克：红色。

玛尔尼（她叫喊之前只剩一丝气）：白色！白色！白色！

马克立即抱住她。小心翼翼保持这种没有性爱涵义的接触。他摇晃，并发出“嘘嘘”声哄她，就像对待小孩子似的。

马克：好啦，好啦……没事啦，宝贝儿。嘘——。你没事了，我不会让你遭难……你没事了。

玛尔尼（呜咽）：帮帮我……帮帮我……帮帮我……噢，上帝……谁来帮帮我吧！

马克明白这个请求不是对他发出的。他继续摇她，哄她。

（迅速淡出）（淡入）

403.内景，威克温的马厩，中景及近景。

利尔站在福里奥的马栏前，她喂它吃胡萝卜，轻轻拍它，讨好它。玛尔尼穿着骑马装走过来。

利尔：你好！你起得很早。

玛尔尼只是笑笑。开始套马鞍。先装马勒。

利尔（继续）：让我帮你干吧……你晚上休息得不太好。

玛尔尼未予回答。这两位女郎一起给马作准备——刷马，装马勒，铺毯子，套马鞍，在她们紧张的话语中出现自然的间歇，这些话儿应当大体上与这场戏同时完成。

利尔（继续）：你知道的，玛尔尼，你和斯特尔绝对不同——斯特尔是只旧鞋——一只可爱的旧鞋——众人都知道，只消五分钟，人们便知道她的一切。（如果不是她的话语，就是她的面孔反映出她巨大的失败）一切，除了她不久于人世之外。

玛尔尼（平静地）：你一定非常爱你的姐姐。

利尔（火冒三丈地）：是的，我爱过！马克也爱过。

玛尔尼（温柔地）：我敢肯定他是的。

利尔窥探性地瞥了一眼玛尔尼，看她的回答里有没有讽刺的成分。

玛尔尼面无表情，只是继续套马鞍。

利尔（叹气，勉力讨好地笑笑）：你打算在宴会上穿什么？我没有衣服！（没等回答便接碴说）你和追猎队一起骑马的时候感到兴奋吗？

玛尔尼（实话实说）：是的……也害怕得够可以的。

利尔：害怕啦？怕什么呀？

玛尔尼（耸肩）：噢，我不知道……狐狸……把它杀了……（浑身上下微微打战）

利尔（仿佛对这样一个新奇的想法感到惊讶）：真的吗？杀戮是我喜欢做的事。绝对没有哪样事情比得上一场可观的凶猛大屠杀那么惬意的了。不管怎么说，我们这些日子不杀狐狸。

玛尔尼笑而不答。

利尔（继续，仍然无拘无束地，兴致很好）：玛尔尼，亲爱的……你为什么不跑掉？我是说，那样对大家都会减少麻烦，不是吗？

玛尔尼（合情合理地）：这就要看你说的大家，指的是谁了。

利尔：我，马克……你，尤其是你。因为事情没有达到你预期的结果，是吗？你看，我有点儿钱……你可以拿走。你甚至都不用敲诈我。我只是提供你所需要的。

玛尔尼：敲诈？

利尔：我知道马克没有真的干过什么坏事。他可能只是设法去保护别的什么人……

此时，玛尔尼放声大笑。

玛尔尼：哎，利尔，你是个非常聪明的姑娘（微笑着注视这个姑娘）！

利尔（高兴地）：你真的应当考虑所提供的条件。因为我真的策划把你除掉，你知道吗，用这样或那样的办法。

玛尔尼（犹犹疑疑地）：你们这些人都对自己那么有把握……你认为如果你要某样东西，就一定有办法！能这样该有多好呀！所以你打算把我除掉！（凝视利尔）假如你姐姐没死，你会把她除掉吗……用这样或那样的办法？

利尔：那是两码事。马克和斯特尔过得愉快，相亲相爱。你不会明白的。

玛尔尼（简短地）：不明白。

利尔：斯特尔临终前叫我照顾他——她把他留给了我。

玛尔尼大声笑。她的笑声削弱了利尔那番话开始的紧张。她也笑了。她的语调再次变得幽默，虽然毫无疑问，她对所说的话是认真的。

利尔（继续）：我的意思是得到他。这件事与你有关，不管它是什么……这个小插曲……（意味深长地耸耸肩）……幕布在最后一幕升起的时候……主角……是我。明白吗？

404.中景。

玛尔尼翻身跨上福里奥的背，从马栏踱到外面，镜头摇拍。到入口处，她坐进马鞍，对利尔笑笑，向她致意，随后幔跑而去。

405.特写，利尔。

她若有所思地望着离去的玛尔尼的背影，终于深深地叹了口气。我们会注意到她已经作了最后决定。一旦下了决心，她便迫不及待了。她猛地关上马栏门，决心已定地大踏步走出马厩，镜头摇拍。

406.内景，门厅，威克温，白天，中景。

仰拍楼梯，我们看见利尔快步走下楼，说明她的脑海里有什么重大意图。她冲着书房的门口而去。镜头很近，以致于画面上只有她手里的东西——一张折叠的蓝纸和一个白色的方形东西。镜头跟拍她的手进入书房并到了写字台上，我们估摸她的落座，虽然我们没有看见，因为我们集中注意那只拿着币的手。那只手移到桌上。我们现在近到足以看清那张纸被展开。这是那张我们先前见到过的、有笺头的蓝纸，纸上写着“斯特拉特”。现时，她的手向前拉那个私人电话号码本。她的手指找到“S”那栏并翻开。她理过几个不同的名字，直至找到“斯特拉特”的名字和地址。事实上这是斯特拉特公司。她拿起一枝铅笔，在那张蓝纸的斯特拉特名字上加上地址。

407.特写，利尔。

她那张冷酷无情、决心已定的脸上略带惶恐之色。（淡出）（淡入）

408.内景，威克温门厅的大门脚，傍晚，远景。

俯视镜头让我们看到前门洞开，人们来参加宴会……客厅里传来阵阵嗡嘤之声和笑声。我们看见门口附近的利尔的背影，她在招呼几位客人。她指点客厅，把他们引到那里。在我们确认了这项活动之后，镜头降低，拍摄这些活动的近观。镜头继续下移，越过利尔，直到前门，恰巧看见它打开，接纳一男一女。女人走在男人的前面。镜头继续下降直到它停在只拍男人头部和肩部的位置。这位是斯特拉特先生，是影片开场时我们见到过的偷盗案的受害人，他环顾四周时，身后的门关上了。

409.近景，利尔。

看见他了，她快步走过去。镜头摇拍她。斯特拉特显然已向男仆报告了名字，男仆转身对着利尔。

男仆：斯特拉特先生和太太。

利尔迎接他们。

利尔：斯特拉特太太。（开明地笑迎斯特拉特太太，容光焕发地）我是利尔·梅因沃林，马克的小姨子。你们远道而来真是太好了——（切换）

410.内景，客厅，黄昏，远景。

客厅里聚满了穿晚礼服的人，他们分开好几圈聊天。镜头穿越他们，拉特兰家的人在客人中周旋。马克紧随着玛尔尼，领着她，向她提示。她穿扮得非常美丽。（在此之前她有充分的机会展示她的漂亮，此时此刻，她必须美丽、朴素，美丽得庄重）今天晚上她穿的长裙（白的或黑的）虽说是意味深长的简洁，倒不像是伪装的。长裙盖住她的肩和臂、高领，她除了耳环外不戴珠宝。这件衣服可以作出两点评价——其一，是玛尔尼（当她负担得起时）对情趣品味的天生资质；其二，她的胆量。出乎玛尔尼的意料，当天晚上，这件礼服表明另外的内涵成分——她与执行死刑的射击队非常临近的约会。玛尔尼和马克走到拉特兰先生身边，他正和另一个上了年纪的绅士站在一起。马克走过的时候摸摸他父亲的胳臂，带着笑引导玛尔尼向壁炉那边走去。

拉特兰先生（对他的朋友）；明天你等着看马克的妻子骑马吧！

玛尔尼听到这句夸奖，正如她该得到预期效果那样，她捕捉到拉特兰先生那位模样相当可怕的老朋友满意的评价。她高兴得满脸飞红，嫣然而笑。当她和马克到达壁炉前，听不到他们说话时，她相当冲动地挎起马克的胳壁臂。此时画面中只有他们二人。

玛尔尼：马克……我甚至不觉得紧张！

马克：没有理由紧张嘛。毫无疑问，你是这里最漂亮的女人，穿扮得最得体，最聪明……（笑）再有，你是和我在一起。（环视周围）我想，人到齐了。

玛尔尼：利尔是记录员。她有名单，安排好了座位及一切事项……恐怕我没有帮上什么忙……（笑）下次我会干得好些。

马克（骄傲地）：你干得够好了。好姑娘……（舒了口气）我想，我们还得不断地转转。

玛尔尼没有听到最后一句话，因为镜头移近，只拍她的脸。她僵住了。

411.从她的视点。

隔开几个客人，我们看见利尔已经领着斯特拉特夫妇走进客厅。斯特拉特太太是个五十开外的朴素妇人。利尔已经在拉特兰先生面前让他们站住。互相打招呼。

412.特写。

马克看看玛尔尼，并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当他抓住玛尔尼的胳臂时，镜头后拉。出于天生的敌意，她把他甩开了，转脸对着壁炉，背对房间，不让人看见她的脸。

玛尔尼：为什么？为什么？

马克：我不知道，我发誓，我不知道！……没有邀请他到这里来！从来没有邀请他到这里来过。

玛尔尼（确信无疑地）：利尔。

马克：利尔？她甚至不认识斯特拉特！

玛尔尼：利尔。（她往后向他伸出手）……把我带出去！求你啦！

马克：来不及了——他们过来了，玛尔尼。逼他就范。我支持你。

当玛尔尼挺起腰板坚强起来时，镜头稍后拉，她缓缓转身面对利尔和斯特拉特夫妇。

马克（继续，伸出手去）：你好，斯特拉特。看见你很高兴，我们好像没有见过斯特拉特太太。我是马克·拉特兰……这是我的妻子。

斯特拉特（尚未认出玛尔尼）：哎呀，真是意想不到！我没有听说你办喜事嘛！啊！拉特兰太太，你知道，我们都很器重你的丈夫……我们和拉特兰公司……做生意……已经很长时间了……

413.特写，斯特拉特。

他结结巴巴说话的时候，他的眼睛眯缝地来，愈来愈使劲地看那个毫不畏缩的玛尔尼。

414.特写，玛尔尼。

面对他。

415.特写，利尔。

把这些一一收入眼底，也没有放过潜入斯特拉特声音里的新的挑衅口吻。镜头开始从利尔那里后拉，直到斯特拉特和玛尔尼重新入画。

斯特拉特（继续）：我相信我们以前见过面。

玛尔尼：我想没有。

斯特拉特：再想想，拉特兰太太。

416.另一角度。

拍这几个人。斯特拉特太太对她丈夫的腔调困惑不解。

斯特拉特：你们是新婚吧？

马克（斩钉截铁地对斯特拉特）：玛尔尼和我结婚才两个月……（对玛尔尼微笑）……可是我们以前就认识……很熟悉……四年了。

利尔（吓得发呆）：四年？在斯特尔死之前？

马克：是的。（对利尔眯起眼睛）你不知道吗？

417.特写，利尔。

这是谎话……抑或有可能？……对利尔是个相当大的震动。

418.特写，马克和玛尔尼。

马克（继续，眼睛看画外）：呃……噢……（对玛尔尼）亲爱的，贝蒂那边是不是束手无策了？我想我们得失陪一会儿，斯特拉特太太……

他对那个宽厚可爱的妇人笑笑，挽起玛尔尼的胳臂，坚定地领着她离开斯特拉特夫妇。

马克（继续）：利尔……招呼一下斯特拉特先生和太太的杯子，让它们老是满的，好吗，可爱的姑娘？

马克领着哆哆嗦嗦的玛尔尼穿越这伙人。镜头摇拍他们穿过一群群客人。他们走动时，玛尔尼说——

玛尔尼（压低声音）：我要支持不住了。

马克（一个不容争议的指示）：不，你不会支持不住的。

玛尔尼：你说我们已经认识四年了……利尔还以为……

马克：对利尔过去以为……或者现在怎么以为，一点儿也不放在心上。

此时，画面展开一点，拍入一个管家，他来到玛尔尼身边，宣布晚餐已准备就绪。马克开始引导客人们进入餐室。他有力地捏了一下眼睛发直的玛尔尼，马克退回去和斯特拉特搭话。

马克：斯特拉特先生，我的妻子喜欢你，你陪她就餐好吗？

有点失去平衡的斯特拉特被迫采取必要的社交调节，便礼貌周全地做这件事。可是当他谦逊地领着呆若木鸡的玛尔尼走向餐厅时，镜头推近他的脸，看到他不能完全抹掉邪恶的微笑。（切换）

419.内景，玛尔尼的卧室，晚上，中景和特写。

玛尔尼的头发往后拢，穿上灰色长裤、黑色外衣和轻便运动鞋，浑身颤抖地坐在椅子上。马克仍旧穿着他的晚礼服站在床前，毫不留情、怒火万丈地从一只衣箱里扔出一些女式服装。在整个场景中，玛尔尼始终坐在一个位置，而马克则在房间里来回走动。

马克：五分钟，我比你晚了五分钟！而在这五分钟内，你已经穿戴停当，像一个夜盗贼那样收拾好行李去作环球航行。

玛尔尼：我必须离开这里！你必须放我走！那个男人会送我进监狱……你知道他会的！

马克：这一阵子你的胆子干什么去啦？玛尔尼？

玛尔尼（暴跳如雷）：你难道不明白他明天会回到这里来，而且他是来取我的脑袋的？

马克走开，坐在一把椅子上。

马克（平静地，合情合理地）：好吧，亲爱的，我们不把脑袋给他就是了。斯特拉特在晚上可能由于报仇的幻想而震颤得忘乎所以，可是事实是他是个做生意的人。这意味着他办事时要考虑到做生意。

玛尔尼：那又怎么样？

马克：所以我们要想法做生意。拉特兰公司是他所有最大帐户之一，如果他坚持做人行事像个下流坯……他会失掉别的帐户……我要管的……可是首先，我要负责让他明白我要管的。

玛尔尼：你也许能不让他起诉。可是你不能不让他说三道四！

马克：即便他在国会山对每个南方议员说出来我也不在乎！

玛尔尼：我在乎！我在乎！

马克（奇怪地望着她）：亲爱的，你母亲没有对你讲过“他说他的，于我无损”吗？

玛尔尼（愈益上火）：难道你不明白，可能……牵扯到别的事吗？那些事……那些人，我不要他们知道关于我的事！

马克慢条斯理地点香烟，使玛尔尼怒不可遏……他太漫不经心了。

马克：是的，我能理解。可是因为你是那个出了名的没有朋友的孤儿，谁关心呀？

玛尔尼（脱口而出）：警察，你他妈的！

马克：如果我们不让斯特拉特去起诉，警察会做什么呀？

玛尔尼（狂怒且绝望）：他们会开始调查其他的罪行，你这个笨蛋，其他类似的罪行！

他们之间沉寂了片刻。然后马克从椅子里站起来向她走去。

马克（低声）：好呀，又是还有别的事……

玛尔尼：是的，有！

马克（终于）：好吧，有多少？有多少别的罪行，玛尔尼？

他蓦然抓住她的肩膀，摇晃她。

马克（继续）：告诉我真相，他妈的！你现在不能用谎话从我这里得到任何东西了，玛尔尼，什么也得不到。如果你不告诉我全部真相，我不能帮助你。你犯了多少次罪？

玛尔尼（压住嗓门）：三次。

马克（耐心地）：再试试。

玛尔尼：四次。（歇了会儿）算上斯特拉特五次。

马克：有多长时间。

玛尔尼：五年。这是全部的了。我发誓。

马克（叹气）：这种节制真是值得表扬。好吧，多少钱？一共多少？

玛尔尼：不到五万。

马克：在哪里？什么城市？

玛尔尼：布法罗，伊丽莎白，新泽西，底特律和纽约。

马克转身离开她，开始在房间里走动。

马克（劳累地呻吟）：在纽约和费城，我会成为可怜的马克·拉特兰——为一个漂亮的姑娘冲昏了头脑。在布法罗、伊丽莎白和底特律，我只不过是事后从犯，同样应负法律责任。

玛尔尼（迅速抓住这个论点）：那么让我走吧！没有人因为你不知情而责怪你，你发现之后，我逃跑了！这是唯一可行的——放我走！

马克：如果我现在让你跑出去，玛尔尼，没有办法捂住盖子。他们知道你的真名……（看她对此退缩）他们会做一个你完整的档案材料。当他们最后抓到你的时候……玛尔尼，他们会抓到你的……他们会把全部材料扣到你的头上！可是我们还没有手足无措。我们要抵挡的是斯特拉特乱说一气……至少，这样能给我们时间。（深深叹了口气，坐下）坐下来，玛尔尼，听我说……

她坐在沿墙一把靠近的椅子里。

马克：现在，我们能做两件事中的一件。我们可以立即开始去见一个精神分析家，证明你的不稳定性。然后我们请一个好律师，向表示同情的法庭做一个自首交代，我们提出要赔偿。这样会把整个事实公之于众，但是要有精神病学见解的支持。这机会很好，你可以多则有两三年的时间——而且非常可能判缓期。不过这里有另外一个办法。我们可以一起到你偷窃过的地方作私人拜访。你要表现出深刻的遗憾和忏梅之情——诚恳，而且是口头忏悔。当你哭哭啼啼的时候，我递过去一张与你所偷钱数相符的支票，塞在热乎乎的小手里，要求特殊的恩准，为一个心神错乱的丈夫撤销控告。用这种办法，我们不得不去对付四个男人。如果有一个，……只要有一个……说“谢谢，我把钱收回来，但是我不能放弃控诉”，那样我们便不得不吃官司……这之后，就会有法庭审询；同时非常有可能判重刑。从另一方面看，运气好的话，我们可能获得成功。

他点然一枝烟，望着她。她可怜巴巴地缩进椅子。他从她妄图逃跑时收拾的乱七八糟东西中捡起一件袍子。

马克：细想想吧。喏（把袍子扔过去），现在去睡觉吧，你必须起个大早去打猎。

玛尔尼（吓傻了）：你不要指望我和追猎队一起骑马！

马克：你当然要去骑马。首先，斯特拉特来的时候，我要你离开这幢房子。第二，我不要你让利尔看到你胆小软弱而感到心满意足。玛尔尼……今天晚上不要关门。

他站在套间门前。他打开门，拔出钥匙，放进口袋里。她转过身去，恼火地走进浴室，锁上那扇浴室门，至少是表示与他对抗。（化）

420.外景，威克温，白天，中景。

马克站在门道，望着登程的打猎队。他忧心忡仲的目光盯住福里奥背上的玛尔尼。

423.外景，宾夕法尼亚郊外，白天，远景。（注18）

在极远景中看见打猎队慢慢骑马进入阵地。天空浓云密布，蔚为壮观。蓦然，远处传来号角声。那些马立即扬蹄快跑并加快速度。

425.远景，玛尔尼。

她表面上已经不紧张了。风吹拂她帽子下的头发。此时此刻，骑马的欢欣占满了她的思绪。

426.远景，利尔。

她也在驰骋，她左顾右盼，又朝前方眺望玛尔尼。

427.近景，玛尔尼。

她望着前方。

428.远景，从她的视点。

我们看见猎狗已经停了下来。狐狸已经走到一个狭小的地带。其余的骑手勒住马。

429.近景。

玛尔尼也勒马驻步。

430.大特写。

玛尔尼望着猎狗搜索狭小地带的脸，她望望四周。

431.从她的视点。

在她的一侧，立即出现一排骑手们惊诧的脸。他们的表情显示他们对所目睹的情景感到最大的满足。有几个哈哈大笑……其余的人则等待……

432.特写，玛尔尼。

她向另一个方向眺望。

433.中景，从她的视点。

她看见同样的情景。

434一440.远景。

玛尔尼完全让自己与孤狸认同，愈益惊慌失措。她感到自己被一伙兴高采烈的骑手们包围住了。她着手掉转马头，溜到这伙人的边缘。镜头跟拍。人群中的利尔回过头看见玛尔尼离开人群而去。利尔调过她的马，开始跟踪玛尔尼。玛尔尼从慢跑变成飞奔。利尔加快速度去追赶玛尔尼。

441.中景。

玛尔尼和她的马。她疾驰时镜头跟拍她。镜头拉开，直到一个非常高角度的俯摄，玛尔尼成为马背上的一个小点在地面上飞跑。我们看见利尔在她后面，相隔一段距离。

442.特写。

现在，玛尔尼低下头，她的表情开始变得有点疯狂。她的帽子掉了，她的头发随风飞舞。

443一448.特写及近景。

福里奥的蹄子在地面上飞奔。鬃毛往后掠。福里奥跳过小溪时拍摄玛尔尼。

449一456.同前面镜头。

福里奥的头在前景。另一处开阔牧地的短短伸延和另一次跳跃。远处，我们见到一所农舍和谷仓。玛尔尼看着农舍的墙向她逼近，她开始躲开。

这里有一个企图躲开墙的动作。墙愈来愈逼近。玛尔尼使劲拉紧缰绳，再也控制不住福里奥了。

457.远景。

墙逼得更近。有几个闪拍，表明福里奥不能跨越那堵墙，这匹马的前腿跃过了墙便朝天倒下，落到墙的另一面，彻底把玛尔尼摔了下来。福里奥的背部着地。玛尔尼被摔进一片矮树丛。福里奥发出几声恼怒的嘶鸣。

458.近景。

玛尔尼头昏眼花地从树丛里爬起来，转向那震憾人心的声音，看见那灾难。

459.特写。

玛尔尼定睛注视嘶鸣的福里奥片刻，她为眼前所见的事失声大叫起来。她狂乱地看四周。她转身绕过农舍跑向谷仓。镜头跟拍。这是个连续的跑步特写，直到跑到农舍的一个侧门，她使劲敲门。一位妇女几乎立即就打开门。

玛尔尼（气喘吁吁地）：枪，给我一支枪。我的马在……尖叫，给我一支枪！

女人（迟疑）：你要杀你的马吗？

玛尔尼开始窜进这所房子。

女人（继续）：嗨！等等……我不能给你一支枪！我的主人不在……我不知道他会……

460.中景，玛尔尼和那女人。

玛尔尼动手把女人推到一边。

女人（继续）：你肯定是疯了！

461.近景。

利尔下了她的马，我们摇拍她向那两个女人走去。

利尔：特平太太！

那女人回头，认出是利尔。

女人：梅因沃林小姐！这女人来这里推推搡搡的，要我给她一支枪……

玛尔尼：告诉这个傻瓜给我一把枪！福里奥受伤了。

利尔：噢，玛尔尼！等会儿！我去叫一个兽医！

玛尔尼（转身对她发火）：兽医不管用了！

女人：不管怎么说，我们没有电话，梅因沃林小姐。（犹疑地）如果这匹马是伤得厉害……我可以把杰克的手枪给她……猎枪会把它打得不省人事。

利尔（勉强地）：去拿枪吧。

那女人走进房子。

利尔（继续，对玛尔尼）：我来干，玛尔尼。你呆在这里。

玛尔尼（恶狠狠地）：你还保持着杀戮的心情吗。

利尔：求你，玛尔尼……

玛尔尼：别挡我的道。

那个女人从房里出来，拿了一把自动手枪。她把枪交给玛尔尼。

玛尔尼（继续）：谢谢。

462.特写。

玛尔尼返身走过农舍，到受伤的马那里。

463.特写。

枪随着她移动。

464.特写。

利尔骑马跟着她。

利尔：求求你，玛尔尼……如果你不让我干，让我回去叫一个男人来。

465.特写。

玛尔尼继续奔跑。

466.特写。

利尔让马小跑跟着她。

467.特写

玛尔尼向画面外的福里奥走去……我们只听见嘶鸣的声音。玛尔尼站定，低头看，过了好一会儿……

468.特写。

枪举起来。一声爆响。嘶鸣停止了。

469.特写。

渐渐地，玛尔尼的脸展平成一个温柔满足的笑容。

玛尔尼（恍惚地）：好了！现在好了！

利尔进入画面时，镜头慢慢后拉。

利尔：玛尔尼……

玛尔尼应利尔的声音回过头去。利尔开口说话前，四目相对了好半晌。

利尔：你该回家了，玛尔尼……

玛尔尼（仿佛利尔建议了一件最令人愉快的事）：是的！我相信我要……回家。

她开始走开，利尔跟着她。镜头摇跟她们。

玛尔尼（继续，高兴地）：让我骑你的马，利尔。

利尔：跨上马来和我一起……我们得把枪还给特平太太……

玛尔尼（亲切并通情达理地）：我不要上马和你一起骑。

利尔（心里没有把握——被玛尔尼特殊的举止弄胡涂了，但又急于要帮她的忙，她下了马）：你小心会晕倒……

玛尔尼：为什么？我感觉挺好。

玛尔尼灵巧地跨上利尔的马，开始骑行，向特平太太房子的反方向走。

利尔：你上哪儿？

玛尔尼：我回家去。

利尔：那我怎么办？那支枪怎么办？

玛尔尼（理智地，高兴地）：噢，你步行吧，利尔。我要留下这支枪。我喜欢它。

玛尔尼让马小跑并离去时，镜头已后拉。利尔吓得目瞪口呆的，站在那儿动弹不得。

470.内景，威克温书房，白天，中景。

马克和斯特拉特坐着。马克表面很轻松，随和。斯特拉特竭力坐定不蠕动。

马克（呷了一小口咖啡，和颜悦色地说）：那么，你能明白，斯特拉特先生。从你那一方，任何行动都会造成非常严重的损失——对每一个人，对我，当然；对一个患病的女子；还有，对你。

斯特拉特（顽固不化地）：是的，我敢肯定这是上流社会的行为，拉特兰先生。不过，要是你有朝一日上当受了骗！

471.内景，威克温门厅，白天，远景。

玛尔尼从前门走进来，悄然无声地关上门。镜头绕拍她，随后跟拍，望着她在书房的门前停留片刻。然后我们看到她诡秘地快步登上楼梯。她从楼梯顶转身便出了画。

472.中景。

我们看见玛尔尼在走廊上急匆匆地走，打开马克房间的门。

473.马克的卧室。

玛尔尼进来并走到马克的桌子前。我们看见她拉开抽屉。我们还没有近到能看清她在找什么东西。终于，她找到她需要的东西，并把它装进口袋，便离开房间。

474.内景，楼上的走廊，白天，中景。

玛尔尼入画，面带狡诈之色。她朝楼下了望。

475.中景。

镜头摇拍她从楼梯顶下楼到门厅。我们看见她走过门厅，并从房子后面出去。

476.内景，书房，白天，中景。

马克仍和斯特拉特一起。电话响了。马克站起来接电话。

马克：对不起……（对电话）喂？是的，利尔，什么事？（聚精会神地听，愈来愈关注）是的？是的。我明白，我现在挂了。

他挂上电话。边对斯特拉特说话边走向门口。

马克（继续）：你必须原谅我，斯特拉特先生，他们追猎时有点小麻烦……我们再谈……可能在明天……我不得不如此匆忙地走掉，深感抱歉……（快速化入）

477.内景，沃德的办公室，白天，特写。

玛尔尼站在沃德办公室的一角。她把手枪放在桌面上，然后走到保险柜前，着手转动密码。镜头推得非常近。当她转动保险锁的时候，她屏息静气。听到钥匙咔啦一声响时，她心满意足地深深吸一口气。她拧开门把，门打开时她略往后闪身。她盯视里面的现金盒子，它放在往常的地方。她伸手去够它。可是在她袭击那个开关时，却浑身上下不寒而栗，她住了手——手在她眼前悬着。她后退一步，抹一下突然泄了气的脸，扯了扯衣领。她已经开始略微发喘，似乎吸不到足够的空气。她转身吸了口气，在沃德的桌上靠了会儿……摇摇头，像是要让头脑清醒：然后坚决果敢地转身对着保险柜。这回她确切地把手伸向现金盒的方向，可是仿佛有一层看不见的玻璃挡在她的手和猎物之间。当她力图逼近保险柜开关的边缘时，她的手颤抖起来了。她毫无办法地看着它，发出交织着惊吓和痛苦的呻吟，她再次去攻击保险柜的边缘，用身体护着那只颤抖不已的手，把汗水津津的前额抵在保险柜冷冰冰的金属上。她上气不接下气。

马克（画外）：我送你回家吧，玛尔尼。

她猛回头，面对着——

478.中景，从她的视点。

马克站在办公室内几步远。

马克（继续）：没事了，亲爱的……

马克向她走去。镜头向他推近。

479.中景，玛尔尼，从他的视点。

镜头摇过去并降低俯拍手枪。现在，它占满了画面。

480.大脑袋，马克。

他往前走。

481.近景。

玛尔尼一动不动地呆站着。望着他走过来。镜头推向她。

482.近景。

马克仍在往前走。

马克（继续）：你只不过是累垮了……现在不要惊慌，玛尔尼……我已经同斯特拉特谈过了。

483.近景。

镜头摇拍马克的手，它出了画。手枪入画。

484.近景。

玛尔尼望着他，恍若瘫痪了。

马克（继续）：我想我能说服他……

485.近景。

马克的手正向枪伸去。他的手小心翼翼地拿起枪。

486.近景，马克的眼睛盯住玛尔尼。

487.特写。

玛尔尼低头望枪，并扑过去，镜头快跟。

488.特写。

手枪被猛然向后撤，她没够着。

489.双人近景。

马克：我只不过把它放在——

他把手枪放进他的外衣口袋里。她的呼吸愈来愈沉重。她眼看着手枪消失了，然后似乎对马克和手枪却不再有兴趣了，再次转身对着保险柜。镜头摇拍。仿佛那只保险柜和对它的突破是她生命中唯一要考虑的事，她站在那里注视它，使自己恢复精力。她再次以胳臂抹去脸上的汗珠。然后深吸一口气，把手伸向开关。这只手——突然僵住了。它不能往前去，她又不允许它向后缩。于是，她站着，像是孩子在扮演“雕像”。

490.近景，马克看着这出哑剧。

镜头摇拍他走过去，片刻之后，他拿住她的手，逼它往前伸。

马克（继续）：去吧。你要钱——你原先是要这些钱，不然你没有必要拿走我的钥匙，对吗？你拿走了我的钥匙——现在，拿钱吧，拿呀。

491.特写。

马克的手逼着她的手往前伸。镜头后拉拍进这二人。她开始狂暴地默默挣扎。他单凭双手不能控制她狂暴的躁动——他必须用铁钳般的胳臂去搂住她猛烈扭动的身子，可是仍然不放松地握住她的右手及手腕，继续试图逼她伸手到保险柜里。他低声慢语，几乎是耳语一般。他的声音是这场激烈挣扎的唯一声响。

马克（继续）：我所有的都属于你——这些钱是你的。你不是在偷——如果你要这些钱，拿走。我说了，拿走！

她的手指因用力而变形、发白，拼死拼活地抓住保险柜开关的边缘。出于它们本身可怕的意愿而使劲抓住，不要被迫进入黑洞洞的里面。当马克很费劲地舒开它们的时候，她把手捏成拳头——这只拳头捏得太紧，除了它本身的汗之外，抓不住任何东西——她喊叫。马克放开她。她倒下来倚着墙，因抗争而气喘吁吁。镜头摇拍她。她两眼无光，不知所措。马克怜惜地望着她。

492.近景，马克。

他对她说话，口气坚定，有权威。

马克：玛尔尼……我想是我们去巴尔的摩的时候了。你说呢？

这些话像被凉水浇时那么一震，她的眼神研究他的睑色时很快集中起来。镜头后拉成双人镜头。

马克（继续）：我要见你的母亲。不过我首先要你把所记忆的事告诉我。

玛尔尼什么都没说，只是吓得六神无主。

马克（继续）：你记不记得你母亲是怎样把腿弄伤了的？

玛尔尼：我的母亲……我的母亲已经死了。

马克：你的母亲非常生龙活虎地住在马里兰州，巴尔的摩市，范·布伦街116号。我刚才问你一个问题。你知不知道你母亲的腿是怎样伤了的？

玛尔尼：她……她被汽车撞了。

马克：不，玛尔尼，不是那个虚构的故事。我是指实际上发生过的事。

玛尔尼（显然诚实）：那就是实际上发生过的事！她被汽车撞了。

马克：你记得这起车祸吗？你见到了吗？

玛尔尼：没有……我还小……我怎么能记得？（歇斯底里的劲儿上来了）她出车祸了！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马克（他理解她真的相信是这样，便叹了口气，对她的无知、单纯——感到释然）：我认为不是。（他作出决定）我们去巴尔的摩见你的母亲，玛尔尼。

玛尔尼：不！

马克：要去。

镜头摇拍马克走到保险柜前。他从口袋里取出手枪，把它放进保险柜。然后砰的一声把保险柜门关上，拧锁，他挽起玛尔尼的胳膊，把她领出办公室。他抓得那么紧，他的决定没有可选择的余地，致使她既没有力量也没有反对他的意愿。

马克（继续）：我们现在就去。

493.内景，马克的汽车，不规则的双人镜头。

他们行驶在开阔的高速公路上。开始下大雨了。马克按钮，让雨刷在挡风玻璃上摆动。玛尔尼呆呆地远远缩在座位的角落里。她既不看马克，也不看路，什么都没看。她的想像——如果还在起作用的话——已经转向内心——转向她内心的秘密。

马克：半小时后，我们便到巴尔的摩了。范·布伦街是在市区的北部吗？

她不予作答。

马克（继续）：我问的是，范·布伦街是在市区的北部吗？

玛尔尼（毫无表情）：南部。（片刻之后，仍是没表情地）如果你对我母亲说我的事，我会杀死你。

马克：如果你指的是偷窃——我没打算对她说什么事。（严厉地）是让你的母亲谈。

494.外景，巴尔的摩的街道，白天，中景。

这是从高处俯拍伯妮斯的家。雨下得很紧。镜头摇离房子拍一段街道。看得见远处船舶的桅杆。风雨交加的天空，闪电之后跟着便是雷鸣。镜头继续移动拍到马克的汽车顶。我们看见马克在人行道那边奋力把车门拉开。

495.近景。

马克的肩。我们看得见玛尔尼吓得半死的脸，再次成为雷电的受害者。她往后缩，害怕从汽车的天地里出来，直至马克设法把她拖出来。

496.近景。

马克催促玛尔尼走过人行道到前门。他揿门铃。在等候的时候，他脱下外衣，披在玛尔尼的头上，劳而无功地保护她。正当门开的霎那间，又闪起另一次电光，并听到隆隆的雷鸣。

497.近景，往门洞里拍摄。

玛尔尼失魂落魄地要避开风雨，跌跌绊绊地走过站在门洞里惊诧不已的伯妮斯。

498.内景。起居室。白天，中景。

玛尔尼蹒跚地穿过房间，退到远处的一个角落，站在那里打哆嗦。

499.中景。

伯妮斯转入房间。马克在她身边走并关上门。他立即穿过房间，放下遮阳帘，镜头摇拍他。

马克：没事了，玛尔尼……你是在房子里面。

500.近景，玛尔尼。

在角落里发抖。

501.中景，马克和伯妮斯。

伯妮斯：大千世界是怎么啦……

马克：很抱歉，这样冒昧地闯了进来，爱德加太太……我猜想你知道玛尔尼对狂风暴雨的感受……

伯妮斯（苛刻地对旅抖着的玛尔尼）：玛尔尼！别装得像个傻瓜……

她向玛尔尼走过去。镜头摇拍。她被进入画面的马克挡住了，他保护性地夹在玛尔尼和她母亲之间。

伯妮斯（继续）：你是什么人，先生？你不是彭伯顿先生！

马克：不，我不是。谁是彭伯顿先生？

伯妮斯：那么你和我的玛尔尼有什么关系？

马克伸出胳臂保护玛尔尼，当风暴肆虐时，她的脸靠在他的肩膀上。这纯粹是动物的退却——当起风暴时，它躲到哪个港口都行。伯妮斯进入画面，走到他们身边。

马克：我是马克·拉特兰。我是玛尔尼的丈夫，爱德加太太。玛尔尼过得不是很顺利……（开门见山直接点题）我相信你出了车祸之后，她过得很不顺利。

伯妮斯（吃了一惊）：我的什么？

马克：我想你常常称之为你的“车祸”。

伯妮斯：你以为你说的是什么呀！就这样走进我的家……议论什么我的车祸！你没有娶我的玛尔尼！我不相信你。玛尔尼……

马克：你的女儿需要帮助。爱德加太太……你必须把真相告诉她，她已经不记得那天晚上出的事了。她需要回忆。一切。你必须帮助她。

伯妮斯（迅速地）：你肯定是疯了，先生！

马克：如果你不肯帮她——我会帮她的。我知道所发生的一切，我会告诉她全部内情。

伯妮斯：不，你不能，先生……因为你不知道全部内情，除了我，没人知道。

马克：哦？由于你如此有见识，爱德加太太，你可曾也知道你的女儿……你那美丽年轻的女儿，爱德加太太，不能忍受男人去碰她？任何男人？她不知道为什么……可是你知道。你难道不认为你现在应当帮助她明白出了什么事才使她这样？

伯妮斯：什么事使她这样有什么关系。她走运，她感到这样是走运，完全是走运！

马克：你说这话很有意思，爱德加太太。我这里有一个调查员在进行调查。我看了副本——关于你的谋杀案件的判决纪录副本。这个纪录说得相当清楚，爱德加太太，你以出卖皮肉为生……你那天晚上杀的……原是你的一个“顾客”……

再次响起轰隆的雷鸣。

玛尔尼：噢，上帝（往后缩）！

马克（蛮横地寻衅）：那天晚上是不是也有狂风暴雨，爱德加太太？这是否就是玛尔尼那么害怕风雨交加的原因？那天晚上有电闪雷鸣吗？那天晚上你的小孩叫暴风雨吓着了吗？还加上发生其他的事情？

伯妮斯（穷凶极恶地怒火中烧）：滚出我的房子！滚蛋！我再也不要任何肮脏男人走进我的房子！你听见我的话了吗？你滚蛋！滚出我的房子！

她猛烈向他撞过去，姿态并不美观。他被迫挡开她向他打去的拳头。镜头推近拍玛尔尼孤单一人。她已经被狂风暴雨吓坏了，瞪大眼珠望着这场荒唐的争斗。当她张嘴说话时，是小孩子的声音。

502.近景。

当马克和伯妮斯以极为不同的情感反应注意到玛尔尼的声音时，他们停止争斗。马克的反应是激动和关怀；伯妮斯的反应纯是恐惧。

玛尔尼：你放开我的妈妈！你听着！你放开我的妈妈！你在伤害我的妈妈！

马克的头进入画面。

马克（敏捷地）：我是谁呀，玛尔尼？我为什么要伤害你的妈妈呀？

玛尔尼：你是他们中的一个！穿白套服中的一个……

503.大特写，伯妮斯。

她大声嚷嚷。

伯妮斯：闭嘴，玛尔尼！

马克转身进入伯妮斯的画面，制止她。

马克：不，玛尔尼！回忆……告诉我整个是怎么回事……白色套装……回忆！

504.大特写，马克。

在突发的顿悟和灵感下，他在身边的墙上拍了三下。

505.特写。

玛尔尼立即作出反应，皱起眉头，呜咽。

马克（画外，温柔地）：这种拍打表示什么？玛尔尼……为什么惹你哭？

玛尔尼：这表示他们要进来……穿白套装的……还有，妈妈走过来，让我从床上爬起来……（哀怨地）我不喜欢从床上爬起来……

镜头推近到玛尔尼的大脑袋，她双目凝视。从她的视点，我们看到——

506.一个房间的远景。

这个景象如此不正常，似乎是距离很远，颜色褪得几近灰色，光线非常亮而且刺眼，与房间正常的低度照明成鲜明对比。前景上有一张桌子，上面有些属于现在巴尔的摩房间的家什。除此之外，这个不正常的房间是个迥然不同的处所。渐渐地，这个景象缩小了，逐渐离我们愈来愈近，直至这个房间的景观正常。我们现在只看到玛尔尼所见的事物。易激动、狂热的年轻伯妮斯走过一个与狭小简陋的起居室相通的门框，我们只看见她正在消失的背影，可是镜头停在一个年轻、吊而郎当的水手身上，他不耐烦地吸烟，等着她。

水手（不耐烦，但情绪很好）：快点，伯妮斯，让孩子从床上起来……

片刻之后，年轻的伯妮斯走出来，笑眯眯地搂着那个她从卧室里拖出来的、睡眼惺忪、不高兴的小姑娘，手里还拿着一个枕头，拖着一条被子。那个水手眼瞪瞪地望着，可是没有过去帮她。年轻的伯妮斯把孩子放在壁炉附近的一张沙发上，她给小姑娘掖好被子，吻她，镜头推近。

年轻伯妮斯（低声）：现在你接着睡吧，小心肝儿。

507.特写，瞪着双眼的玛尔尼。

骤然之间，雷鸣声又加剧了——这是现时的雷鸣还是过去的呢？她的反应是害怕。此时我们切换到她所看到的事。在沙发里的童年玛尔尼的反应也是害怕，并开始啼哭。镜头摇到通卧室的门，那个水手现在穿着皱巴巴的白色短裤和内衣，有点醉熏熏的，出来向那啼哭的小孩走去。

水手：嗨，孩子……怎么回事呀？你怕那点雷声？

当他走向沙发搂住她并吻她的时候，镜头推近。

马克的声音（画外）：后来发生了什么事，玛尔尼？

成年的玛尔尼（奶声奶气的，画外）：他走出来……对着我。我不喜欢他……他的味儿怪怪的。

水手：别哭，小娃娃……船长在上班……通宵上班……

当那孩子开始哭得更凶时，镜头推近些……那陌生人的胳臂，那股酒味，那隆隆的雷声。她无力地在那烂醉的搂抱中挣扎。无论如何这不是那孩子，而是成年的玛尔尼喊叫起来。

成年玛尔尼：我要我的妈妈！我不要你，你让我走！妈妈！

当年轻的伯尼斯只穿一件背带衬裙在门洞出现时，镜头快速摇过去，她蓬头乱发，醉得不轻。她东倒西歪地向水手走去。

年轻伯尼斯：你的脏手别碰我的孩子！

水手（愤慨地）：我的手怎么啦！（没有放开孩子）

她向他猛冲过去，抓住他的头发，狠狠地捆他一巴掌。这时他扔下孩子，踉踉跄跄的。

水手：你是疯了还是醉了，还是别的？——干吗打人……你该挨打……

这孩子开始惊惊地嘟囔，此时，成年玛尔尼又开始说话。

成年玛尔尼（画外）：叫他走，妈妈！求求你！我不喜欢他吻我，叫他走！

年轻伯妮斯（气恼得眼睛眯成一条缝，转身向那男子）：你这个讨厌鬼！你那双脏手上下摸我的孩子想干什么……吻我的孩子……

在他能回嘴之前，伯妮斯扑在他身上，又抓又咬，拳脚相加。他出于自卫，先是试图不理她，没见效果，便用力揍她，厮打起来。童年玛尔尼尖声叫唤。

508.大脑袋，成年玛尔尼。

畏缩着，高声呼喊。

马克的声音（画外）：怎么了？怎么回事？

成年玛尔尼：他打我的妈妈！

509.中景。

年轻的伯妮斯被震慑住了，但是他的拳脚并不真的想伤害她，她立即还手，这回她拿着拨火棍。现在，他必须动真的把她击退。在挣扎中，她设法把他打晕过去。他倒下，并把她拽到地上，在他身子下面扭成一团。我们听见她因痛楚而喘不上气……

年轻伯尼斯：噢，上帝！我的腿……起开……起开……

童年和成年玛尔尼（一起喊）：妈妈！

马克：你的妈妈受伤了吗，玛尔尼？怎么伤的？伤成什么样？

510.大特写，玛尔尼。

成年玛尔尼（用小孩的声音）：他倒在她身上！她疼得那么厉害！妈妈！

511.中景，再次拍这个房间。

年轻伯妮斯（不能从他身下爬出来）：帮帮我，玛尔尼……你必须帮我一把……我疼……宝贝儿……

成年玛尔尼（小孩声音）：我必须帮助我妈妈！

（在以上这些场景里，我们偶或看见老年伯妮斯胆战心寒地紧张细听，被她所听到的镇住了。）

那孩子站着，不知如何是好——怎么帮忙。那水手摇摇头，开始拉那女人出来。这样做时，他把她弄得更痛。她尖声叫唤。这样，那孩子被逼得忍无可忍。她抓起那根拨火棍打那男人。我们看不见他，只听到敲击声和他被打伤的声音，抗议声……“别……嗯！”成年玛尔尼做了一个细微的敲打手势。那水手的呻吟声变得更可怕。

马克的声音（画外）：玛尔尼！

成年玛尔尼（小孩声）：我打他！我用那根棍子打他，我把他打疼了！

她一而再，再而三地打。我们看见那孩子的脸……那双瞪大的、吓得发呆的眼睛。

成年玛尔尼（小孩声，梦幻般地温柔和满足）：好了。现在好了。

可是那阵心满意足飞逝了。我们看见她的脸——成年玛尔尼的脸——开始由于增长的恐惧而扭曲变形。我们见到她所见的。镜头变焦推近，直到它拍到那小手、胸和肩膀，他那白色的内衬衣与沾在上面的大滩血对比，显得更白了——白色和红色——镜头使劲推近，直到画面上都是鲜红的血和旁边窄条的白色。这是缠绕玛尔尼的红色和白色。

512.特写。

凄风苦雨愈益猛烈，玛尔尼——我们的玛尔尼尖声叫起来——一声持久的、扯开嗓门、让人毛发悚然的呼叫。画面上泛起的血红色盖住她的脸。红色褪去之后，又恢复到正常色彩。镜头徐徐拉开，显示这个起居室的平日情景。玛尔尼在哭哭啼啼；马克搂紧她。镜头移开，随着伯妮斯慢慢走过去，心灰意懒地坐在摇椅上。她痛苦地坐得矮些。在她那边，我们起先看见玛尔尼过去的幻象是房间的正常一角。镜头推向她时，我们一直看得见她。

513.中景。

马克扶玛尔尼坐到椅子上，镜头后拉拍进伯妮斯。这两个女人像一时累乏了的打手，四目对视。

马克：你现在没事了，亲爱的……你没事了。事情都过去了……嘘……你没事了。

当玛尔尼痉挛地抽咽平静下来之后，伯妮斯开始说话。

伯妮斯（眼睛朝前看，她前后摇动椅子时，脸上毫无表情的态度更像是冷漠，不是别的）：我认为她对那天晚上的失忆是上帝的宽恕。我认为我得到另一个机会……去改变一切……使全部事情适应她……

514.近景，马克和玛尔尼。

马克：我很难过，爱德加太太……真的难过……（对已经停止歇斯底里哭泣的玛尔尼。她现在望着她的母亲，后者变成一个陌路人了）你母亲对警方说，她出于自卫，杀死了那个水手。

515.近景，伯妮斯。

伯妮斯：他们可以看到我伤得多么厉害……他们相信了我。我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明真相。从来没有，甚至连他们企图从我身边把你带走时，我也没说，玛尔尼。那时也没说。

516.特写，玛尔尼。

玛尔尼（话是对伯妮斯说的，但实际上是对自己说）：你一定曾经爱过我……你一定曾经爱过我……

517.近景，伯妮斯。

伯妮斯（狂热地）：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真正心爱的。

518一520.（原稿删）。

521.中景，伯妮斯，从她的视点。

伯妮斯（继续，恳求地）：只不过我那时那么年轻，又一无所有……（第一次看着她的女儿）你知道我怎么生的你吗？（微笑）我想要比利的篮球运动衣，我那时十五岁。比利说，如果我让他干，我可以得到那件旧运动衣。所以我让他干了。怀了你之后，他跑掉了……（坚强地）我仍然留着那件运动衣。我生下了你，玛尔尼。（叹气）那件事过后，我在医院里，他们想法说服我把你过继给人，可是我不同意。我要你。我立即向上帝许愿，如果让我留住你，你并不记得那件事，我会把你抚养成和我不一样的人——要正派、体面、不管是什么！

522.中景。

玛尔尼快步走到母亲跟前跪下，头靠在她的腿上。伯妮斯尴尬地轻拍玛尔尼的肩膀……然后又回到老习惯——

伯妮斯（大惊小怪地）：起来，玛尔尼，你弄疼了我的腿。

523.近景。

马克走到玛尔尼面前，搀她起来，镜头摇拍她。她没和他作对。

马克：来吧，亲爱的……

马克和玛尔尼现在成紧凑的双人景，他掏出手帕温柔地给她拭脸，她像个小孩似地温顺地站着，直到他拭完。马克低头看伯妮斯。

马克：我要带玛尔尼回去了，爱德加太太，她现在非常累了。

524.近景，从马克的视点拍伯妮斯：

她点点头，继续摇那椅子，不再说话。

525.近景。

马克领玛尔尼走向门口，玛尔尼在门口转身。

玛尔尼：再见，妈妈。

526.中景，从玛尔尼的视点，伯妮斯在椅子里。

伯妮斯：再见……小心肝儿。

527.外景，巴尔的摩的房子，黄昏，风雨已停。

马克和玛尔尼从房子走出来。孩子们在黄昏时分到外边，在雨后的泥潭周围玩。有几声远处的呼叫声……“杰米，要是你把鞋子弄湿了，妈妈会给你一顿好揍！”……“别管闲事”……“和你比赛”……“不公平”……

马克搀着玛尔尼越过孩子们到了汽车跟前。孩子们给他们让道，但是没注意他们——这么晚逃出户外是令人振奋的——又是在暴风雨后——这些已经使他们欣喜若狂了。马克在车门前站住，担心地悄声说话。

马克：你没事吧？

玛尔尼（背对汽车面对他，点头低声说）：马克……我该干什么？会发生什么事？

马克：你想要发生什么事？

玛尔尼（望着房子周围的街道，望望孩子们，她的声音里有些犹疑）：我猜想……我要清理所有的事……（声音很低）我会蹲监狱吗？

马克（在他的回答里有她预期的权威和把握）：除非我帮不上忙。

玛尔尼（略考虑一下，然后严肃地作出决定）：我不要进监牢，我宁愿和你呆在一起。

马克（欢快地笑）：你，爱上了吗？

他打开车门，搀她上车。

528.远景，巴尔的摩街道。

当汽车开向街道时，镜头后拉（俯拍），我们看见马克把玛尔尼带走了……从这条街道，从往昔的日子，从那些孩子的身边带走了。（淡出）

（全剧终）

注释：

注1：这些都是靠近美国东海岸的地区。——译者

注2：删去第39一47镜头。——编者

注3：删去第57一86镜头。——编者

注4：在巴拿马地峡时期前后生活在南墨西哥和东南墨西哥的古代人。——译者

注5：删去第189镜头。——编者

注6：删去第194镜头。——编者

注7：删去第205一212镜头。——编者

注8：删去第221镜头。——编者

注9：删去第222A和222B镜头。——编者

注10：删去第223一224镜头。——编者

注11：删去第284一285镜头。——编者

注12：删去第315一316镜头。——编者

注13：纽约市肯尼迪机场旧名。——译者

注14：美国的一出电视连续剧。——译者

注15：删去第349一351镜头。——编者

注16：删去第385—387镜头。——编者

注17：删去第393一398镜头。——编者

注18：删去第421、422、424镜头。——编者

PS：译自1963年拍摄台本，本刊有删节。——编者详情

立即播放
排序

播放地址

猜你喜欢

Copyright © 2019-2020 www.135ys.com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