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北歌手 全14集

分类:港澳台剧 中国台湾2018

主演:黄姵嘉,莫子仪,杨小黎,汪禹丞,何承蔚

导演:楼一安

(本文所指的文学青年指的是从事文学创作,对文学抱有极大热情及希冀的青年人。)

今天想讲一个台湾作家的故事。他叫做吕赫若。他在世的时间不长,由于所在时代的特殊性,逝世后也没有得到文坛和后世读者的重视。如果不是因为今年有一部根据他的故事改编的电视剧《台北歌手》,我想他只能活在一小部分台湾本土文学爱好者的心中吧。电视的播出加上金钟奖的提名与获奖,以及莫子仪编剧加主演的身份,让吕赫若的故事重新回到了大众的视野。吕赫若本人很帅,黑白照片都掩盖不了他英俊的面庞,很多观众都直呼本人比莫子仪还好看。印刻文学也在今年出版了《吕赫若小说全集》,这是一个与之前所有文学故事,内地的香港的台湾的,都完全不同的作品集。你可以从他的作品里看到日据时代的台湾人,过的究竟是怎样的一种生活。

台北歌手其实是对他的一种误读。这是当时台北政府追捕他的时候,通缉单上写的职业。吕赫若其实是台中人,他是作家而不是歌手。电视剧取名《台北歌手》,也是想说他的这一生其实都是在被曲解,没有被放置在应有的位置上。

吕赫若是他的笔名,出生在台中乡下的一个地主家庭,他也有一个很乡土的本名——吕石堆。只有他的家人和熟识的朋友才知道他的本名,大家都叫他吕赫若,或者是日文发音的吕石(roseki)。他之所以叫自己吕赫若,是出于对两个左翼作家的喜爱,一个是朝鲜作家张赫宙,另一个是四川作家郭沫若,各取一字组合而成。

地主家庭出身的吕赫若,在20岁的时候和林雪绒结婚,并陆续生了几个小孩。跟民国时期的大多数文人一样,他的妻子并不是他的红颜知己,不懂他的文学创作,他在当时已经开始写小说,并且获得了一定的声望。林雪绒帮他生养小孩,照顾家庭。他对于妻子并没有浓浓的爱意,只是在生活中相互扶持。

因为是日本殖民时代,当时有钱人都会送孩子去日本读书学习,也有很多是去学医,因为医生在当时的台湾社会享有很高的社会地位,跟同时期的内地也很像。他在25岁的时候去了日本学习。不过文学青年不学医,他当时进入日本东京武藏学校学习声乐,并参加东京宝冢剧团,就是现在的东宝株式会社,早期的黑泽明电影和现在很多超级有名的动画片(蜡笔小新、哆啦A梦、樱桃小丸子、名侦探柯南)都是这家公司出品的。吕赫若一边读书一边跑剧场演出,还在出版社帮忙编写字典。对于文学青年而言,可以逃脱当时封闭压抑的台湾社会,来到一个开放的、文明程度极高的国家,做着自己喜欢的工作,尽情活跃自己身上的每一个文艺细胞,可以想象这个时期的他有多么幸福。之前在台湾写的是短篇小说,来到日本后他开始写中长篇故事。故事基调还是台湾社会的现状。但是他越写心越不能平静,毕竟繁华的东京都市并不是他的故土,那个穷困的、落后的、被侵占的小小岛屿才是他的家乡。对于自己尴尬的身份,吕赫若第一次心生了彷徨。

后来由于身体负担过重,得了肺病的吕赫若带着一家人回到台湾,在台北住下了。相比于闭塞的乡下,台北在当时的台湾来说也很热闹,同样聚集着一堆文学青年。吕赫若迅速和他们打成一片。

一方面为了养家糊口,一方面出于兴趣爱好,吕赫若在台北做了好多项工作。他加入了张文环的《台湾文学》,担任编辑,(PS:张文环饰演者某些角度看很像黄轩),并担任《兴南新闻》的记者,还和林博秋(演员神似苏打菅田将晖! )、吕泉生成立了《厚生演剧研究会》的剧团,将他们写的小说进行改编,在舞台上演出。因为在东京学习声乐的原因,他和吕泉生还举办过几场个人演唱会。后来,他进入了兴业统制会社电影公司,认识了前来应征工作的苏玉兰,一个他眼里的“马克思女孩”,能读懂他的文学作品、他的歌曲,跟他一起工作,一个100分的红颜知己。

我最喜欢电视剧里面的一个地方,叫做“山水亭”。是吕赫若的好友王井泉开的餐厅,因为他年纪比较长,经营餐厅又很懂得人情世故,经常出钱支持文学戏剧和艺术活动,大家都叫他古井兄。他的山水亭聚集着当时台北所有有名的艺文界人士。就算在林雪绒跟吕赫若说家里米没了就要揭不开锅,他也实在捉襟见肘的时候,他们一大帮文学青年仍然能在山水亭里吃吃喝喝,有鱼有肉有酒。吕赫若和苏玉兰第一次一起吃的刈包,闽南语读音同“挂包”,看着就很好吃,长得很像肉夹馍,一边是开口的,但是是用包子皮包的,里面是卤得很香的五花肉,现在在泉州和台湾还能够吃到,是闽南地区的特色小吃。当时的局势还是很不稳定,管控越来越严,舞台上只能演歌颂日本人的剧,台湾本土的民谣一概禁止在剧场演出,有一次他们在剧场唱了一首本岛的民谣《丢丢铜》,马上就被拉电闸禁演,台下的观众全都站起来骂娘,大喊,干,他们不让我们唱自己的歌啦!

后来,吕赫若在山水亭用声乐的唱法,即兴唱了一首《一只鸟仔哮啾啾》,歌词讲的是鸟儿的巢被什么人给撞破了。大家听着他唱,张文环和着,吕泉生和林博秋在讨论这局势,桌上满是佳肴,大家都无心美食,只想饮杯苦酒。

虽然日子不好过,但是他们一伙人仍是斗志满满,找各种不被打压的方法,在山水亭、剧院、杂志社、广播电台,在各自擅长的领域里试图让本岛人民的精神领域能够再广阔一点,不要当皇民政治统治下的应声虫。山水亭的餐桌旁,是一颗颗灼热的赤子之心在互相碰撞。虽然吕赫若参与了很多文化活动,但他最爱的还是文学。在他的日记里有写道:“从事文学者,应该要执着于真正的文学,而不是虚荣的的自我满足,而是愿意花上一生来努力探究文学的。”

电视剧里,苏玉兰把吕赫若的小说《牛车》改编成舞台剧,她读得懂他小说里要表达的东西。在身边来往的几乎全是男性的吕赫若来说,苏玉兰的学识和她清秀的面庞让两个人之间越走越近。但是回到自己的家,过分沉溺于工作以及和苏玉兰暧昧不明的来往的吕赫若,对自己的妻子和家庭并不温柔。家里的大小事务都是林雪绒一人操持,他回家的时候不准小孩吵闹影响他写作,每天练习的钢琴也不准小孩碰。他自己躲进书房专心创作,留给妻子的是满地狼藉。他写的小说都是在讲本岛女性的凄惨生活,她们不被尊重和爱护,但是对于自己的结发妻子,他的做法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外人都羡慕林雪绒有个英俊又富有才情的丈夫,但那是吕赫若,他的丈夫是吕石堆,留给她的只有过分沉重的婚姻生活。她无时无刻不在担心家里的经济、担心小孩的营养跟不上。对于丈夫的生活,待在家里的她知道的少之又少。就连苏玉兰的消息,也是在女儿过世后,从相熟的医生口里得知的。

后来苏玉兰给吕赫若生了一个女儿。大家都知道吕赫若的情况,没有人去批判他,身边的好友也都体谅他要养两个家庭的辛苦,经常对他施予援手。他奔波于两个家庭之间,两个女人虽然互相介意,但也相安无事。

再后来就是二战结束,日本投降,国民党接管了台湾。大家都以为自由的时光终于来了,台湾人总算熬出了头。之前日据时代,在台湾流通的语言主要是日语、闽南语和客家话。《台北歌手》这部剧演员们大都讲客家话。所以当时全台都在抓紧学习普通话,电视剧里有个很好笑的点,习惯讲闽南语的古井兄始终都发不来F这个音,就跟大家现在打趣福建人的普通话一模一样。吕赫若也开始学习用中文写文章,经常拿着写好的稿子给从大陆过来的朋友审阅。

但是他们等来的是通货膨胀和更加严格的管控。台湾不能自由选举自己的人从政,为台湾人民发声。当时由于内战的原因,台湾作为国民政府的后方粮仓,米都被运往内地前线。米价越来越高,就算有钱也很难买得到米。但是农民的日子反而更不好过了,被地主们剥削,自己都买不起自己种的稻子。台湾南部发生了几起农民被当地流氓强割稻谷,起来反抗反被警察镇压的事件。吕赫若作为《人民导报》的记者,被派遣到南部调查整起事件。当时带着他走访的是简吉。饰演者是庄益增,《大佛普拉斯》里面的那个保安菜埔。简吉偷偷帮农民藏了几千石的米,在这之前他因为组织农民运动已经被日本当局关了十年。其实他自己也很穷,老婆怀孕了想要让他拿点米出来他也不肯,想喝酒又买不起,只能到小酒馆弹钢琴卖艺换酒喝。有一幕是吕赫若来到他卖艺的酒馆帮他拉小提琴,简吉弹钢琴。他们演奏的是德彪西的《亚麻色头发的少女》。很少听古典音乐的我,在那个时候心里十分触动:现实那么让人无助,青年却不轻言放弃。音乐启示着,只要我们持续抗争,一定也能迎来光明的未来。吕赫若回到台北后写了一篇《警察均为地主之走狗,与日人统治时代无异》的报导。这篇文章成为了《人民导报》解散的导火索。他开始被当局盯上。

之后二二八事件爆发,台湾进入了白色恐怖时期。吕赫若身边的众多好友和工作伙伴或被捕暗杀,或逃亡日本、香港和内地。简吉也在这个时候被枪决。之前和政府唱反调顶多被捕,现在风向变了,那么多人因此丧命,到处风声鹤唳,连呼吸的一点点空间也都没了。无法用文学救世的吕赫若悲痛不已,决定封笔,不再写小说。对国民政府彻底绝望的吕赫若转向了共产党的阵营,明面上是北一女的音乐老师,实则转为地下工作,主编《光明报》。这份报纸由于话题尖锐,迅速传遍了全台湾。

很快的,对《光明报》的镇压来了,吕赫若也被通缉。苏玉兰让他去冲绳,这样还能继续他的文学创作,在日本的话也不用担心语言问题。但是他心里还是盼望着中共的军队能来,哪怕大家都走了,他也要留下来继续传递消息。文学青年决心赴死守护故土。吕赫若告别了妻子,开始了逃亡生涯。他逃到了位于台北石碇乡的鹿窟基地。之后鹿窟遭到国民政府的围剿,无论是藏匿的中共党员还是当地男丁,全被杀害,鹿窟这个地方从此也就没落了。这个是台湾历史上很有名的“鹿窟事件”。但是关于吕赫若因何而死,没有人知道。有人说他是被毒蛇咬死的,有人说他是被同伴枪杀的。他留下的所有手稿和信件,都被埋在了家门前的荔枝园里,很长一段时间里,他的家人都对他的情况闭口不提。

吕赫若被称为台湾第一才子。电视剧里把他的6篇小说进行了改编,用舞台剧的形式穿插在剧集里。熟识莫子仪的人都知道他是一名很优秀的舞台剧演员,演的所有剧投入之深叫人动容。在电视剧里他对于剧场的舞台调度和对角色的拿捏都很好,哪怕道具很简陋,但还是能让观众入戏。演员也都一人分饰多角,每个演员都很好。女主角黄姵嘉不再延续她之前的电影《宝米恰恰》那样甜美可爱的风格,不论是粗鄙农妇、酒家女,都演出了角色应有的厚度,拿到金钟奖的最佳女主角是当之无愧。

莫子仪在后来接受采访的时候说道:“知道这片土地的的过去,或是同样生长在这土地上的人的故事,是很珍贵且必须的。跨远一点来讲,我们处于一个复杂的国际情势上,当你面对世界,要怎么看待自己?我觉得吕赫若那个年代跟现在一模一样。他一直在问自己是谁、前进的道路在哪里。如何在不知所措的环境下去选择自己的信念?又怎么去坚持?跟现在的环境一样。”

文学青年的道路总是难行。那个岛屿上发生过的事,有过的人,承受的伤痛,那种难以呼吸的感觉,对岸的的人也请不要忘记。

最近看了石川啄木的诗集,里面有一首《打开了旧的提包》,刚好吕赫若的遗物也是一只旧提包,我想把这首诗贴在文末:

我的朋友打开了旧的提包,

在微暗的烛光散乱着的地板上,取出种种的书籍,

这些都是这个国家所禁止的东西。

我的朋友随后找到了一张照片,

“这就是了!”放在我的手里,

他又静静的靠着窗吹起口哨来了。

这是一张并不怎么美的少女的照片。

公众号:矢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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